明明昨日才见过,可现在再看严邵诚,佟婳却有种陌生感。
从前,严邵诚一身白衣,温润儒雅,他戴着道貌岸然的面具,装成翩翩君子,矜贵脱俗。那时候,他身上的每一处,都散发着精致感,带着贵气。
而现在……
衣裳还是昨日的那身,没有换过。
他眼下乌青,头发也没打理,凌乱的胡茬,更给他添了些许狼狈感。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未散的酒气,熏人的厉害。
他颓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
看着顾战骁和佟婳从马车上下来,严邵诚也不意外。
他上前一步,到两人跟前。
目光落在佟婳身上,严邵诚眼神复杂,他握着拳头,手背上青筋直跳。
顾战骁不喜欢严邵诚这样的眼神,上前一步,颀长的身子,将佟婳挡在自己身后,顾战骁看着严邵诚,眼神冰冷,就像在看死人一样。
“眼睛不想要了,就直接扣了。”
“呵……”
严邵诚闻声,回过神来,他垂眸笑笑。
再抬头时,严邵诚晦暗的眸子里,更多了一抹冷意。
“顾将军想要我的眼睛,直接上手就是了,何必玩这冷言冷语威胁的把戏?反正,更阴险更阴毒的事,你不也做了?直接出手,把人推进深渊里,赶尽杀绝,这不才是你的风格?”
顾战骁轻哼,“那又如何?”
“我能如何?”
严邵诚冷笑,他淡漠的轻喃。
“你趁着我醉酒,把苏清雅扔到我床上,想断了我和婳婳的可能,你用严家做筹码,威胁我爹让我不再管百草堂,现在,你又搞出药材制假这一套,想毁了整个严家……
顾战骁,你做这些事,婳婳知道吗?她认同你吗?
我承认你的确有本事。
可是顾战骁,你和佟婳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你的世界太阴暗了,婳婳那种纯粹清澈的人,与你不会长久。而我,愿意花时间,等着看你一无所有,失去一切。”
严邵诚挑衅的话,是故意说的,说给佟婳听。
佟婳有些意外。
她并不清楚,顾战骁把苏清雅从军营中带出来,扔去了严邵诚那。
佟婳拽着顾战骁的衣袖,轻声询问,“你把苏清雅带出军营了?他说的,你把苏清雅扔去了他那,是真的?”
“嗯。”
顾战骁没有回避,他的做的事,他认。
佟婳闻声,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婳婳,我……”
“休息算什么?我宁可彻夜不眠,也想去看看热闹。这种搬石头砸自己脚,又刺激又暧昧的戏,怕是百年难遇。这么错过了,真是可惜。”
“咳咳咳……”
佟婳的话,惊得顾战骁连连咳嗽,他还以为,佟婳会怪他乱来呢。
谁说他们不是一路人?
他们是!很是!
一旁,严邵诚听着佟婳的话,面若死灰,“婳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只要严公子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我就清楚我说了什么。
我是想当个好人,海纳百川,与人为善,可也得看对方配不配。很可惜,我的善良,在严公子和苏小姐的身上,没有发挥的余地。
更何况,严公子不是之前才见过苏清雅的爹?
岳丈大人都见了,想来亲事不远了,住在一起干柴烈火,那又有什么不好的?
严公子应该感谢顾将军成全。”
“婳婳……”
“以后请叫我佟小姐,或者画神医,咱们……不熟。”
说着,佟婳看向顾战骁。
“顾将军走吧,还有事情要调查呢,正好人都在,赶紧把事情查清楚了,说明白了。也省的别有用心的人,往你身上泼脏水。”
“好。”
顾战骁应声,心都要飘了。
他都要爱死佟婳这护短的小模样了,他很乐意成为佟婳的“短”。
没再搭理严邵诚,在他愤怒又嫉妒的注视下,顾战骁得意洋洋的带着佟婳进了百草堂。
他们跟随一朝和军医,去了存放药材的库房。
之前,佟婳就调查过大营的药材仓库,对于里面问题药材的情况,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这次,佟婳也不用人提醒,她一路往里走,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顾将军,有问题。”
佟婳说着,就在药材堆里,拿了一种药材出来。
她把药材塞给顾战骁。
库房里跟着他们的,只有一朝和军医,门口守着的,除了一个佟婳不认识的官员,剩下全是顾战骁的人,也不用太过避讳。
佟婳压低声音,迅速开口解释。
“这药材有问题,虽然和大营的那些种类不同,但是炮制的手法是一样的。”
“其他的呢?”
“我还得再看看,估计还有。”
佟婳也不多耽搁,她快速继续,没多久,她就又找出了七八种有问题的药材。
这些药材,都不算是什么重要的救命药材,它们分散混入不同的药方子中,因为药量的控制,只要不存在明显的例如十八反的相克反应,多半不会出大问题。顶多就是药效减轻,病人用药时间拉长,或者有轻微不适感。
这比大营里的那批药,问题要小一些。
而且,来百草堂抓药的病人多,又相对分散,即便有零星的人出事,药材的问题也未必会因此暴露。
可这药材是怎么流入百草堂的?有多少人清楚?
百草堂和军营不一样。
军营中,只有军医经手药材,懂这些事。只要有一两个军医被买通,在需要用到问题药材时,他们出面做些遮掩,就可能混过去。但是,百草堂里上到坐诊郎中,下到抓药伙计,都懂得点医术,懂得点药材。他们又人人都可能经手药材,这件事肯定瞒不住。
是百草堂的人都有问题?
还是说,东西才刚运进来,连百草堂的人也还不清楚?
顾战骁的大营,是头一次出现药材问题,百草堂呢,会也是第一次吗?
这批东西是从哪流出来的?
为何要制假?
若说牟利,这批药倒也的确有利可图。
可是,这些药材的炮制,也是个大工程,既要做得像,不被发现,又不能让药产生太大的副作用,甚至将药变成毒,这中间对炮制手段的把控,也就相对更为严苛。
这也压缩了牟利的空间。
私心里,佟婳并不认为,这批药的出现只是为了利。
这里面,可能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