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的公交车行驶在夜幕下的道路上。

“这条路修好了啊。”

坐在靠窗座位上的杰克低头看着窗外的道路。

“是啊，”

一旁的妻子爱莎也探过头来，看了一眼窗外，“最近集团一直在修路，招了不少人，到处都有封路修路的路段。”

“咱们这里的路，现在修的比晨曦市都好了。”

杰克伸手握住妻子的手，笑道。

“咱们这可比晨曦市好多了，”

爱莎笑道，“咱们在晨曦市能住这么便宜的房子？有这么便宜的医疗？艾妮能上的了这么好的学校？”

她看着窗外亮堂着灯光的大楼，“晨曦市是天堂，但不是我们的天堂。”

“是啊。”

杰克轻轻点头，他注视着窗外缓慢行驶的车辆。

“爸爸妈妈，你看那边好多人啊。”

就在这时，坐在前面的小女孩突然转过来，指着另一边车窗，轻声喊道。

杰克回过神来，顺着女儿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到在那边的人行道上，许许多多人围拢在一起，几乎将道路堵塞。

这个时候，公交车恰好到站，车门打开。

不过这一站并不是他们要下的站。

“那个是······”

杰克有些懵，他坐在公交车上，位置更高，依稀可以看到人群似乎在围拢着某个重要人物。

“是维安先生！”

身旁的妻子突然兴奋的喊了一声，然后直接抓起了他的手，然后又拉住了前排的女儿，“艾妮我们下车。”

杰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妻子直接拖下了车，等到他晕晕乎乎的在地面上站稳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妻子那句话，半是震惊，半是惊喜的看向人群的最深处，“维安先生？”

他来卡亚市快两年了，只在宣传视频上看到过这位维安先生。

这位诺兰卡集团的绝对控制者，改变了卡亚市上百万人命运的人，似乎并不喜欢出现在人前。

甚至有传言说他一直重病在床，已经不久于人世。

但是被人群围在中间的那个青年，自信而从容，精神奕奕，没有半分重病的样子。

杰克此刻和妻子站在人群最外围，只能踮起脚才能勉强透过脑袋与脑袋之间的夹缝，依稀看到一些内圈的景象。

不过杰克反应很快，她立刻把女儿抱了起来，然后打开手环摄像头，让位置更高的女儿拿着手环。

而他和妻子则通过手环的投影屏幕‘转播’最中心场面。

······

“维···维安先生，”

在人群的最前面，一个打扮简单，有些羞涩的少女拦在路边，她抬起手环，有些结巴看着何奥，“我···我能拍个照吗？”

“当然。”

何奥微笑着点头。

此刻夜幕已深，明亮的路灯灯光照耀在人行步道上，将何奥的身影周围围观的人混在一起。

看到何奥的微笑的面容，少女兴奋的走了过来，站在何奥身边，拿起手环和何奥拍了一个合照。

何奥还特别的做了一个有些搞怪的打电话手势。

“谢谢，谢谢······”

拍完照，少女顾不得去看手环里的照片，脸色绯红，有些晕晕乎乎的感谢了一句，又晕晕乎乎的在周围人艳羡的目光中跑入了人群。

“维安先生······”

紧接着，又有一个少年跑了过来。

何奥也微笑着和他合照。

周围胆子大的人一个个围过来要和何奥合照。

在一连来了几个人之后，何奥抬起手，看着面前的堵塞在前面的人群，温和的笑道，“可以让一下吗，我要去一趟北城门。”

他的声音如同有一种感染人心的魔力，在听到他的言语之后，人群自然而然的分开，让出一个可供三人通行，两边都是人墙的‘夹道’。

“谢谢。”

何奥微笑的点头，沿着人们让出的道路前行。

没有任何隔断线，也没有任何人维持秩序，人群几乎为何奥让出了一对平行的‘直线’。

绝大多数人都默契的站在这两条直线后面，注视着何奥，目送何奥向前。

这是一种无形的秩序，人们互相恪守某种共同的默契，在围观的时候，不去给这位‘维安先生’添麻烦。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这两面人墙当中，但是没有一个人打破这个默契。

而何奥在前行的时候，目光也在扫过周围‘围观’的人群。

其实这些围拢过来的人群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诺兰卡集团大厦距离菲斯现在所在的北城门不远，何奥原本的计划是直接带着丹尼和莉娜走过去，顺便看看卡亚市的基建成果与改革成果。

但是没想到他刚一出门，就被人发现，然后没走出几步，人群就把人行道完全堵塞了。

现在夜幕已深，这些围拢来的人应该大部分都是晚班下班的工作人员，或者某些出来晚间闲逛的市民。

改制后的诺兰卡集团暂时没有加班，但是有晚班，工作时间也是八个小时，只是上班时间更晚，下班时间也更晚。

这些硬生生用人墙夹出道路的人们，大多体型消瘦，穿着印着诺兰卡群星城市徽记的T恤套装，或者同样印有徽记工作服，这些衣服是现在整个卡亚市最便宜的衣服之一。

许多人的脸上，手臂上，都有轻微的伤痕，他们皮肤也更深更加显老，显然久经风霜和日晒。

他们或许在一个月前，两个月前，半年前，还只是路边野狗一样可以随便冻死也无人问津的流浪者。

而今他们站在这里，有自己的工作，支付房租之后，甚至能有一点余钱买自己的东西，能够像人一样活着。

原本布满流浪者乌黑被褥和小帐篷的人行道已经经过了翻修，路灯明亮的照耀着光辉，即使在道路旁边的巷道里，也有小型路灯照亮。

何奥的目光扫过人群，他尽量和每个人的目光交汇。

他注视着这些人，人群同样也注视着他。

没有欢呼，没有吼叫。

绝大部分人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何奥，他们的目光跟随着何奥的脚步，直到何奥的脚步消失在视野之中，也不肯离去。

这些人并不完全是陌生的面孔，何奥也见到了曾经和‘乔尹’有过交集的杰克一家，他们现在全家明显都长胖了一些，两年前那个有些干瘦的小女孩，脸上也有些肉都都了。

最开始的人并不多，所以其实组成的‘夹道’也并不长。

但是随着消息传出，越来越多的人跑了过来，一节又一节的将这个这条道路延伸开来、

他们注视着何奥，目送着何奥一步步的离开。

何奥也一步步往前着，不过他并没有走完全程，而是在走到一多半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脚下的地面，又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明亮的路灯。

“怎么了？维安主人？”

身后的丹尼轻声问道。

“没事。”

何奥收回视线，再次低头看了一眼地面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当年初维安第一次遇见查奥斯的地方，那时候维安的十一岁，同样稚嫩的查奥斯浑身裹在脏兮兮的衣服和污泥里。

在维安的记忆里，那条道路很烂，布满了泥泞，路灯很灰暗，年久失修，随时都可能熄灭。

现在此地仍旧是此地，但是道路上铺上了规整的人行道砖，路灯也换成了崭新明亮的路灯。

以至于何奥刚刚差一点分辨不出这里。

他随即抬起头来，笑了笑，“路修的很好。”

听到这句话，丹尼看向周围，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轻轻点头。

人群中有人低头看向地面，有人似乎也陷入了回忆。

隐隐约约，有低声啜泣的声音。

夜风吹过晚灯，摇曳着光辉，将所有人的影子混在一起。

何奥带着丹尼和莉娜继续向前，顺着人们的目光继续前行。

这一次，他很快抵达了北城门。

而因为听到了他要去来城门，早有大量的人汇集在了这里。

而那些中途过来的人，也有许多跟了上来，密密麻麻的人群堵满了城门前的宽阔街道，人头像是水面一样起伏。

此刻北城城门的小门已经开启，卡亚市城防军卫兵正守在门前。

何奥走到了城门前，转过身，看向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群。

他知道，人们正在等他说些什么。

作为‘维安先生’在诺兰卡集团所有‘改革’之后的第一次亮相，他似乎也应该说些什么。

而随着他转过身来。

人群稍微的骚动了起来。

哪怕是何奥，也是第一次线下直面这么多人。

一旁的城防军士兵适时的拿来了麦克风和扩音器，放在他的身前。

何奥注视着那些面露紧张和期待的人群。

他应该说一些什么，集团未来的发展，鼓舞人心的鸡汤，或者现在集团遇见的困难，又或者像一个复读机一样，趁着这个机会宣讲一遍集团正在推行的主力政策。

但最终，千言万语汇集在他的口中，只变成了一句简短的话语。

“这是我们的诺兰卡，”

他高举着右手，明亮的光辉撒入他的手心，被他紧紧握住，“希望与未来就在我们手中。”

这句话如同泥牛入海落入人群中，夜幕在这一瞬间显得异常的寂静。

寂静的仿佛听得见夏夜蚊虫鸣叫的声音。

而紧随而至的，是人群中不知道谁呼喊了一声，“维安先生万岁！诺兰卡集团万岁！”

“维安先生万岁！诺兰卡集团万岁！”

紧接着，便是山呼海啸的回应。

狂热的喊声如同浩瀚的海浪，又如同激荡的雷鸣，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在这一刻爆发，宣泄，然后化作无尽的浪潮。

‘我们的诺兰卡’本身就是何奥在提出这个概念之后，莉娜的主要内部宣传语之一。

而何奥在这个位置提到这句话，不光是要重申这个概念，同时也是何奥对于诺兰卡集团发展到现在所有成果的承认，来自‘维安先生’的承认。

其实人们需要的，并不是什么明确的目标，或者详细的计划，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承认’。

一个来自于‘维安先生’的亲口承认。

虽然诺兰卡集团所有的宣传里都是说‘维安先生’塑造了现在诺兰卡集团的一切，但是维安先生从来没有出过面，也没有任何的演讲能证实这一切。

虽然人们已经切实从诺兰卡集团获得了工作，并且似乎一切都在变好，但是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是没有被诺兰卡集团的真正法理上的掌控者，同时也是精神图腾的‘维安先生’所亲口承认的。

他们感激‘维安先生’，但是又害怕这只是一场‘美梦’，高声说话就能惊醒的美梦。

所以，他们需要的，只是何奥一句‘承认’而已，哪怕这个承认毫无意义，但是也让他们心安。

何奥给出了这个承认，放下了他们心中高悬的大石。

原本‘维安先生’久不出面所形成的无形的陌生和隔阂，伴随着今晚何奥走完这段路，伴随着他和每个人的目光交汇，以及这山呼海啸的呼喊，消弭于无形之中。

何奥转过身，在激荡的声浪中走进了打开的北门。

自然会有人来纾解这些汇集的人群。

而在何奥身后的莉娜远远地眺望了一眼堵塞了整个街道，仿佛绵延到了夜幕尽头的人群。

一切的烦闷也终于在此刻烟消云散，她露出一个微笑，跟着何奥走进了北门。

人群的呼喊之声渐渐消退和远去。

北城门之后并不直接就是荒野，中间还有一个隔断荒野和城市的瓮城。

此刻一位穿着笔挺的印着群星城市徽记的军官制服，面若刀削的金发中年男人正站在瓮城的入口处等待着。

他看了一眼何奥，又眺望了一眼城门后密密麻麻躁动的人群，笑道，“我从未见过一个人在一个城市有如此的声望，有什么感触吗？”

“感触就是前路多艰，得快点搞钱，”

何奥笑着摇摇头，他看着面前的男人，一边向前走，一边问道，“菲斯先生，现在佣兵团的情况怎么样？”

“相比较于我们上次见面，情况要更好一些，”

菲斯跟随者何奥的脚步，和何奥并排，“微型的机甲的数量增加了，目前由亚当型机甲改装而来的轻型机甲该隐型和重型机甲亚伯型都已经在佣兵团里完成了列装，不过数量并不多，一共只有五百台。”

“这些机甲生产成本很高，”

一旁的丹尼说道，“目前整个机甲的产品线，还是只能靠集团其他业务投入资金，而集团现在的现金流，您是知道的。”

“军队战斗力怎么样？”

何奥轻轻点头，看向菲斯。

“很好，”

听到这个问题，菲斯一直严肃的脸上终于带起了点点笑容，

“接受你的建议，佣兵团吸收了许多城内诺兰卡集团的雇员的亲属，他们大多是集团雇员的子女和兄弟，他们的家人基本都在集团的改革中获得了好处。

“这些‘良家子’具有很强的，保卫现在生活的主观能动性，无论是参与训练，还是执行任务，都非常的积极，我现在正在和丹尼合作，分阶段的把所有的佣兵都替换成‘良家子’。

“不过现在的问题就是，虽然我们工资福利开的很高，但佣兵新人的招募工作进行的不怎么顺利。”

“佣兵团内外宣传工作还是要做，”

何奥看了一眼莉娜，“要让佣兵明白，他们不止是在执行任务，也是在保卫集团，保卫自己家人的工作，让自己家人能吃饱饭，同时也要让集团的员工明白，我们现在安全的商贸路线，乃至于新市场，都是佣兵团的战士们拼命挣回来的。”

一旁的菲斯看了一眼何奥，这位小董事长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

这种做法其实就是在提高佣兵团的地位，只有地位提高了，让人们知道诺兰卡佣兵团不是那个汇集着逃犯、无家可归者、帮派分子的财团佣兵团。

才会有更多的良家子愿意加入佣兵团。

“好的。”

莉娜点头，表示明白了。

在宣传方面，何奥很相信莉娜，在得到回应之后，他又看向菲斯，“团长，配装了该隐型和亚伯型机甲的部队都被汇编在一起吗？”

“大部分在一起，我把他们汇编成了一个精锐突击队。”

菲斯答道。

“单兵战斗能力如何？”

何奥问道。

“突击队里都是精锐和良家子，”

菲斯看了何奥一眼，缓缓说道，

“面对普通的佣兵，在同等装备下，大概能抵抗住一点五倍到两倍的敌人，

“而如果使用微型机甲，基本上可以短时间内击溃五到七倍的普通装备的佣兵，一块高能电池可以让机甲使用五分钟，目前我们的后勤配备是一个机甲配备三块高能电池。

“但是面对炽天使级别以上的战争兵器就不行了，微型机甲的优势是灵活，实际战斗力只有接近普通D级的程度，五到六个才能勉强对付一台炽天使级的机甲，除非我们自己也拿出同样的大型机甲参与战斗。”

“我们的机甲更适合复杂的山地和城市这种狭窄区域作战。”

何奥思索着，继续往前。

说话间，几人已经穿过了瓮城，走出了外城。

荒野中寂夜的冷风拂过他们的面门。

何奥抬起头去，看向城外连绵的营帐。

这么庞大的部队穿行荒野，无论是走正常的商道，还是走已经探索好的航空路线，都肯定会被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