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不上昏暗却也看不清晰的歌剧院里。
模模糊糊的光源挥洒下来，激起一点莫名其妙的烦躁……
站在楼梯边的厉炅不想说话。
他拎起木偶的脖子，打算去别处转转，寻找一下真正的歌剧院成员。
手里四肢长短不一的木偶手脚乱晃，长满木刺的嘴巴一开一合，但也没有反抗和咬人的趋势。
垂着眼睑的厉炅摸了摸自己领口湛蓝虹膜的眼珠子，刚抬起脚，楼梯上头适时投下一小块黑影打断了他的动作。
“咚！”
一具骷髅砸下来，在厉炅脚前崩成一截截碎骨，惨白的骨头咕噜噜滚了一大片。
巨大的响动吸引了林阙和杨沉雎的目光。
然而，离碎骨头最近的厉炅打了个哈欠，没有止顿，他甚至没换方向，直接踩着那一地骨头走了过去。
骨茬咔咔作响。
顶上有无数道空洞的视线齐齐聚在厉炅身上，轻飘飘的。
是那些奇形怪状的“看客”。
歌剧院制造矛盾的东西显然没有自我意识，出现的矛盾越来越僵硬，越来越突兀……所有跌宕起伏全靠硬扯，没有一点剧情设计感。
“真没有创意，只扔一个下来吓唬人，其他东西都扔旁边看着……”杨沉雎蹲在那里，语调幽幽，“换我的话，至少也要让那些人偶集体演一出自杀，至少这样不显得那么形单影只，那么可怜没用……”
“咚！”
“咚！”
“咚！”
杨沉雎话音刚落，上方那些有着大鬼气息的人偶看客齐齐裂开了嘴，它们一个接一个踩上扶手，然后向下坠落，摔出一声又一声巨响。
各种肢体、骨头、奇怪的组织物崩断，滚动，敲击和飞溅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场面颇为壮观。
但也显得很没有脑子。
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偶真正砸到厉炅身上，连波及到他的都不多。
还在前行的厉炅哪怕观赏了一出不那么正宗的奇形怪状的“烟花”表演也提不起什么精神。
依着惯性又往前几步，厉炅才停住，他回头看杨沉雎，疑惑起来。
就是你这个东西在给歌剧院出主意？
“哎呀……”杨沉雎故作惊讶，“不经意”低下头错开厉炅的视线，他用两根手指夹起地上的一块碎骨渣凑近了看。
骨渣很锋利，上面还沾着血，肉眼看上去有细微的小东西在动。显然用来制作人偶的材料也不是什么无害的东西。
厉炅没有动，似乎在思考什么，正杵在楼梯阴影下的林阙却是一压帽檐，默默又往后退了几步，毫不犹豫地抬脚踹杨沉雎。
“煞笔！”
当然，他没踹到，杨沉雎站起来就跑。
上方仍然跟下饺子一样，“砰砰”声不绝于耳，人偶一时半会儿是死不完了。
杨沉雎躲得很快，愣是没有被“看客”砸到，还稳步朝厉炅靠近。
厉炅偏头看了看杨沉雎，直觉告诉他人偶会突然掉下来跟这家伙说出口的建议有紧密联系，但厉炅不知道杨沉雎下一句建议还有没有这个效果，也不知道是不是任何人说出口的，有助于激化矛盾的建议都会被“歌剧院”采纳。
思考了一下，厉炅还是不想说话，他面色不变，只把不知何时从袖口爬上来死拽着自己领口的木偶扯下来，丢在地上，然后指杨沉雎。
反正先试试杨沉雎再说。
木偶会错了意，它歪了歪跟成年人拇指一个指节般大小的脑袋，用两只手压自己帽子的帽檐，然后伸直木头手做了一个进攻的手势，它兴高采烈地冲向杨沉雎打算给他点颜色瞧瞧。
“咔。”
“怎么救兵在面前也不会搬啊，怎么回事啊亲爱的？”杨沉雎怜悯地踩住木偶的脚，并抬头给了厉炅一个灿烂的笑容。
木偶“咔吧咔吧”挣扎起来，它趴在杨沉雎脚脖子上要咬他。
但还没咬到，木偶就被处在被砸重灾区且刚躲过一具飞来横尸的杨沉雎弯腰一把捞了起来，杨沉雎掐着木偶的脖子到处甩。
木偶只能挣扎，显得很没有用，木头手不停向厉炅求救。
厉炅没说话，只伸手，杨沉雎笑着把木偶丢了回去。
“唉——”杨沉雎躲着，忽然叹了口气，他转头问没有什么情绪表示的厉炅，“很没有意思对吧？这歌剧院一点创意都没有，掉下来的东西说死就死，都不会动，这样矛盾就只能是一次性的……”
话音未落，地上的肢体和血肉组织尽皆颤动起来，蠕动着，勾连出各种形状，特别是手脚之类的，直往人身上爬和跳！
同样走出楼梯下朝厉炅靠近的林阙简直飞来横祸，他脚下那些骨头全都跳起来试图往他肉里扎，被踩在脚下的那些还钻他鞋底！
厉炅看了看周围，虽然刚刚木偶会错了意，但最终结果还是正确的，厉炅没有再把木偶往下丢。
迎着厉炅有些嫌弃的眼神，杨沉雎一脚踩上一只血肉模糊的断手碾了碾，笑容收了几分：“我说这和我没关系，我只是随口一说，您信吗？”
厉炅没说话，杨沉雎把爬到自己裤脚上的一只断手扯下来丢掉，碾成一滩烂肉，然后才无奈地摊手：“看来是不信呢，亲爱的……不过我有一个新主意……”
“我觉得，这不合适！”
林阙一边艰难扯开几块骨头，一边果断打断了杨沉雎的话。
“我觉得如果现在扶手掉下来矛盾会更大。”厉炅抬头，试探般说了一句。
“咔咔……”
楼梯上的扶手们似乎齐齐出现了细密的裂缝，有小块的碎石下落。
没几秒，第一根扶手向下倾倒，然后是相连的第二根，再接着是第三根……
伴随着不堪重负的碎裂声，旋转楼梯所有精致且沉重扶手通通坠落下来。
“靠！”
全场只有林阙离楼梯最近，他顾不上挂在身上的那些骨头，连忙蹿到厉炅旁边。
“砰砰砰——”
扶手一级级坠落，砸在地毯上，歌剧院没有那么多灰尘，溅起来的自然也不会是灰尘，而是一片片血肉和骨渣炸开的酱。
有一点红彤彤的东西落到林阙脖子上，被他喘着气揩掉。
那些摔下来的，要死不死的人偶，大部分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压在了扶手下。
地毯有血洇出……
厉炅用扶手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他高兴地摸了摸湛蓝色的眼珠子，继续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