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炅出了早点铺,长长叹了口气。
面前显示屏显示的游戏通关消息和鬼币增加记录厉炅都已经不大关心了,任由这一串信息都缩小移到左上角消失不见。
毕竟从这几天的经历来看,游戏完全是哪里都有啊!
再来几次他都要怀疑这个世界的钱都是游戏造的了,不然哪来那么多鬼币发奖励。
暂时失去寻找新游戏场地的动力,厉炅在街上随意溜达,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味觉上——刚刚那口包子是真一言难尽。
“至少有个好消息,对比一下我做饭还不算难吃。”厉炅安慰自己。
思索片刻,厉炅放下所有想法,一手摸着领口的眼睛,一手揣在兜里,慢腾腾地向远处踱步。
之前一直忙着看哪里有招工,他还没有不带目的性地逛过这一块街区。
此时天完全亮了,只是看着颇有些阴沉,涌动着血色,漆黑的巨目隐现其中,像是被什么东西遮盖,但天上却没有云簇。
远处的屋舍群高低不一,破旧颓败,映入眼中的主色调沉闷暗淡,偶有的不同色彩冲击性极强。
走在这种环境下,人脚下开阔的大道都像是择人而噬的巨兽的喉管,周遭建筑则是獠牙,叫人心颤。
当然,鬼怪们是见怪不怪的。
黑色的衣摆微微摇晃,厉炅越走越远。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穿过了好几条街,向更远处从未收入眼中的地方走去。
周围人也越来越少了,或者说,今天厉炅就没在街上见过几个人。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器乐声,沉重的风声和水涌声。
厉炅止住脚步,他瞧了瞧周围全然陌生的景象,觉得已经走得够远了,于是转身。
“该回去了。”
厉炅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啪嗒——”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到厉炅手上,他抬手一看,红乎乎的,泛绿。
好像是血水,还不怎么干净。
下雨了吗?不像啊。
厉炅抬头朝天望去。
天色并没有什么变化,该怎样还是怎样。
“啪嗒。”
又一滴血水莫名其妙滴落在厉炅脸上,他耳边交错的器乐声陡然间重了起来。
“锵锵”的锣,“咚咚”的鼓,“倾倾”的钹……
激越震天的悲苦,交织缠绵,搅入脑浆!
而在震得人发昏的乐声中,无数尖利调笑的声调顿起,抑扬顿挫:
“七月十七——河尸走亲——”
“退避——退避——”
“冤饥生苦——见不得——”
“退避——见不得——”
厉炅皱眉,感觉有点吵,他忍不住掏了掏耳朵,迎着水浪声回头。
街道远处有腐败浑浊的巨流涌动,绿惨红愁,填塞充斥满视线所及的尽头。
水里头裹挟着无数皮包骨头的行尸和浮肿的浮尸,尸体们耷拉着四肢和头颅,嘴巴大张开开合合,且神情扭曲,它们有哭有笑,似怒似怨,随铺天盖地的流涌起起伏伏。
这洪流顺着分割出的街道推进!
厉炅一愣,旋即脸色骤变,揩掉脸上的血水,转头就找能躲的地方。
对他来说,那些是什么不是重点,重点是冲他来了,而且水不干净!
他可不想沾到那些又红又绿的脏东西,更不想洗衣服!
今天街上看不到人果然是有原因的!
周围的房子都紧闭着门,很显然都在刻意躲避这个日子。
厉炅四下环顾,只有不远处一座爬满青苔的破败建筑还大开着门。
嗯,或许应该说只有那里没有门。
按理来说,非全封闭的建筑是挡不住水流的,但架不住那些带着“河尸”的奔流会自己躲着房子。
虽然血水吞没了无数屋舍,但除街道地面外,却没有任何一块砖石是真正浸泡在水里的。
此时,厉炅暂时的悠闲全都消失了,他一边跑一边嫌弃——后面那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脏东西啊!
厉炅身体素质不错,速度还是相当可以的,破败的建筑更是离他不远,赶在水吞没鞋底前冲进去非常容易。
高高涌起的水流在他脚后一寸处止顿,厉炅停下来,回身面对浑浊的水体。
凹凸不平的水越垒越高,覆盖了整条街道,抬头全是红绿混杂的水,隔开天空。
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安全,这水要是什么时候落下来他可没有伞……
厉炅想了想,又往建筑内退了几步。
身后哗啦哗啦的水体震动,几具站在水底的尸体填塞其中,它们凑近水面盯着厉炅的背影。
“嗯?”
厉炅抬眼,也盯着它们。
双方互看数秒,似乎在隔水试探对方。
片刻后,厉炅突然咧嘴笑了,他语调平直,道:“走亲裹着一身脏水四处溅人,真不是个东西。”
不知道有没有听出是在骂它,行尸摇晃四肢,连着整块水体的气势都平白弱了三分,水面鼓胀收缩间把那几具尸体吞回了深处。
但这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更多的尸体从水里聚拢而来,将厉炅面前的水体团团围住,隔着一层水看他。
有点像是围观什么很稀罕的事物,厉炅不喜欢它们的行为,但又不能冲进水里打这些尸体。
沉默几秒,厉炅抬头笑,吓唬它们:“把你们都杀喽!”
尸体一哄而散。
眼前瞬间只剩下污浊的水流哗啦哗啦涌动。
隔了一段时间,
厉炅无聊地看着水体凹凸不平的表面,起了一种戳一下的冲动,但终究觉得这水脏,放弃了。
水一时半会儿退不下去,等了很久又被水包围的厉炅只能转身往建筑内部走去。
甫一转身,厉炅将这片建筑彻底收入眼底。
这里并不是一体的,而是好几栋接近废弃的建筑组合,其中两栋大概三层高,其他的更高一些,有五六层,每一栋占地都很广。
它们在第三层延伸出平台相互连结,形成一个环盖,遮蔽住由外向内的光亮,内部昏暗又映着外界的血色,显得鬼气森森。
整个建筑群由内至外都相当破败。
外侧墙体上有许多不规则的破损,墙皮剥落,斑驳不堪。内部则是空旷又杂乱,七零八落的器具又老又旧,铁质的东西几乎都生着锈,四处飞溅着血迹和污渍。
厉炅抬头分辨建筑门口的铁牌子,上面的字已经锈蚀得看不清了,隐隐约约透着几道笔画的凹痕。
“秦洲……什么海市第一人民医院?”
久看无果,厉炅放弃这块牌子,打算先进门问问有没有人——虽然门框处也没有门,只有一地的碎玻璃。
正在厉炅踩在满地碎玻璃上时,
忽的,一只干瘦的手从后拍了拍厉炅的肩。
“您好,要看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