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辽。

中城区战场。

原黑河幸存者基地边防大队队长、前远辽市联邦守备队中城区大队长戚理群正踩踏着遍地的碎石与瓦砾搜寻。

他们是第三批抵达战场的，在这里找到的尸骸远远多于幸存者，活下来的战士寥寥无几，他们的运输车上，载满了尸体。

这里的惨烈程度超乎了他们的想象，尤其是在靠近门的空地位置，遍地是怪物与人类的尸骸，地面上生长着鲜艳的奇异花朵，人类的残肢与怪物的尸骸混在一起，一辆越野车旁，怪物的尸体堆积如山，那里似乎爆发过一场极为激烈的战斗。

而前面的搜救部队，只在那里找到了两个活人。

第一个是昏迷的赵苗苗，这救了她一命，而第二个则是乔正，据说是苏先生身边的人，他被黑鳞怪物砍断了一条腿，但救下他的似乎是此前差点袭击黑河幸存者基地的林先生，但林先生也不知所踪，乔正也正在深度昏迷状态——第一批被找到的幸存者都已紧急送往黑河幸存者基地抢救了，戚理群作为第三批搜救队，比第一批晚到了整整一个半小时。

但战场的搜救工作还没有结束，他们最担心的怪物袭击也没有发生，已经逃跑的那些怪物们，像是在躲避瘟疫一样恨不得远离这里。

戚理群倒是发现了一头怪物，就在这个战场里，躲在角落，向着天空某个位置匍匐在地，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戚理群赶过来的时候正看见这一幕，也吃了一惊。

这怪物对周围的人类熟视无睹，只在犹自地颤抖着，透发出无上限的恐惧。

只在戚理群下令开火射杀之后，它才惊慌失措地跳起来，如受惊的兔子一样想要逃跑，却被击杀在逃跑的路上。

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戚理群重重吐出一口气，他深深看了一眼那头怪物的尸体，扭过头来，走向战场的中央。

战场的中央，门的周围的是一片空地，背后是一片巨大的废墟，那是门曾经所依凭的建筑崩塌的残骸，前面的搜救队已经严格地搜查过，废墟之下并无生命极限，但很多战士却也都在向这里汇聚。

因为在那片空地里，站着穆文山。

他的身躯已变成一座僵硬的雕塑，矗立在空地的中央，已经湮灭的门所在的位置，保持着人生中最后的动作，出拳与回望，前者仿佛是他为军人的钢铁意志，而后者却仿佛是他对未来的无限期许。

戚理群看向这里的医护工作人员。

那个人冲他摇摇头，重复着已说过不知道多少遍的话：“穆队已经确认死亡，他死于自己的能力，多器官衰竭、细胞不再分裂……但，我们还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戚理群就冲他微微点头，迈步越过这个医护人员，站在那位老人的面前，深鞠一躬，在心里默默道：穆队，走好。

然后他才扭过头来。

黑暗里，不知道哪个角落，有被营救出来的幸存战士挣脱医护人员的搀扶，跌跌撞撞地跑向这边，跪倒在远处，满脸的血与泪，发出悲凉的嘶喊：“穆队……苏先生……”

医护人员急急忙忙跑过来，他在满目疮痍的战场上嘶喊。

“都死了……都死了……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他抓住身边人的手，意识不清地道：“苏先生还在战斗，他肯定还在战斗，他被那道裂缝吞噬了，我们得去支援他，我们得去支援他，你看啊，他还在袭杀、还在冲锋……穆队呢，得告诉穆队……”

看着这一幕，戚理群忽然意识到，或许对于黑河总指的人来说，战争是胜利了，但对于这场战争的亲历者来说，这场战争没有胜利，也没有失败。

另一边，第四批搜救队正抵达战场，第四批搜救队的队长是戚理群的老熟人、黑河幸存者基地幸存者管理部门的王岩。

战士们开始忙碌，他们两个人却在角落的阴影里站定脚步，看着这苍凉的战场，戚理群道：“下一批什么时候到？”

现场只保有两批搜救队成员，等第五批搜救队抵达，戚理群就可以返程了。

这里的搜索，其实也已接近尾声了，活人并不多，带走的大都是尸骸。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吧，那是最后一批了……”王岩道，“上面的命令要带回穆队和苏先生，哪怕是尸体，穆队……苏先生在哪里？”

“不知道。”戚理群摇摇头，道，“我们找了一圈，都没有苏先生的踪影，我听前一批的人说，有个疯了的战士说苏先生被一道黑色的裂缝吞了……”

王岩就吃了一惊：“真的假的？”

“我也不知道。”戚理群接着摇头。

王岩就叹口气，道：“这些该死的怪物，这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戚理群忧心忡忡道：“现在我们在搜寻的是那个之前失踪的第一眷者的尸体，如果它还活着，恐怕是大麻烦，我们损失惨重，军队、天赋者，现在最顶层的力量，穆队战死、林先生异变而疯、苏先生失踪了……”

他想起那个战士绝望悲凉地呐喊，渐渐沉默下去。

“真的太惨了。”王岩感慨一句，道，“老戚，情况也许会好起来……”

戚理群闻言便微微吃了一惊，听出对方话里有话，道：“这是什么意思？”

王岩扬起头来，看向戚理群，低声说道：“我听说，这边的门崩塌之后，封锁远辽市的雾壁出现了变化！”

戚理群这回就更吃惊了，道：“你别卖关子，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但雾壁出变化是真的，你知道的，我在科研所有个朋友，我一直给他悄悄的递东西，有消息他都会和我说一声，这一次，就是他和我说的……”王岩的声音渐渐压低，道，“据我所知，雾壁出现了裂口，科研所判断这个裂口同向外界，虽然裂口很小，但……

“我们也许可以出去了！”

戚理群瞪大了眼睛。

而他们所没有观察与注意到的战场角落，那已被反复侦测，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存在的“门”后建筑废墟残骸之下。

无数建材、钢筋、碎片与泥土的掩埋之下，一道半边身躯几乎被炸烂，多处被钢筋贯穿的干枯的影子就被掩埋在这下面。

它一直凄惨地被掩埋在这片废墟之下，与周围的毁灭残骸融为一体，一动不动，仿佛早已死去。

直到某一刻，它还算完整的半边身躯中的一根姿态诡异的手指，忽然微微颤动了一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