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夜的山头上，微风轻轻拂过。

苏晨缓缓道：“我是一个平凡而幸运的人。

“曾经的我和现在的我大抵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我不曾想过什么轰轰烈烈的人生，因为我知道，社会是现实的，轰轰烈烈会让人得到些东西的同时，也会失去一些东西，经历一些东西。

“我一向不喜欢失去，所以不大喜欢那样的人生。

“我只想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地活着，与家人朋友相伴，那是我们华夏人的中庸之道，你也许不会理解。

“我们华夏人，少有什么西方的那种英雄。

“我们的世界里，讲究的是责任与道德。”

乔安娜歪着头看着苏晨，有些疑惑地问道：“责任与道德，那是法律吗？我好像在上课的时候听到过，或者我可以这样理解吗？那是你们所说的义务吗？”

“不。”苏晨道，“那不是法律，也不是义务，任何别人写就、用以约束别人行为的规则，都只能是成为维护体系运转的规则，那才是法律和义务的定义，而责任与道德，是人给自己划定的一条线。

“所谓穷凶极恶者，也有不为之事。

“所谓正义使徒，也有越界之时。

“那是坏人亦有良知？好人也会有变成恶人吗？

“是他们自己认为，他们该那样做。”

乔安娜若有所思：“我似乎明白你的意思了。”

苏然笑了笑：“但中庸是可怕的平凡，所以，哪怕我不想死，当灾难来临，在坦旦人的实验场里，我理应是第一批死去的人。

“好在我还算幸运，而且有那么一点头脑，为我找到了更大的幸运。”

苏晨说到这里微微停顿。

他想到了自己的阿诺瓦尔之环。

然后他才笑道：“然后我才有了今天，也许换一个人来，或者乔纳森，或者赛西，他们都会比我做的更好，如果是他们的话，也许现在他们还会立身在联邦的重要岗位上，为联邦鞠躬尽瘁，而不是向我一样选择这种退休般的生活，变成隐隐于市的吉祥物，享受联邦的社会福利而停止为联邦做出贡献。”

乔安娜看着他，她知道苏晨说的东西都是对的。

因此她并不反驳苏晨的这些想法，她只是笑着说：“可是你就是你。”

“对呀。”苏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女人一直在默默的看着他，他只眯着眼睛打量着遥远的星空，思绪仿佛坠向无垠的深空，“我就是我，我是很懒惰的人。

“我只想着安于现状。

“你看，我发现我找不到突破第七种姓的门路，我是不是最近连修炼都少了？

“本来想着在大战之后锻炼自己的能力，再努力学习一点先进的科学知识，但到了现在，我要来那么多书，都堆满了我的书架，我也没有怎么看过，甚至没有真正地看完过一本，更别说我自己报名的网上课堂了。

“还有中岛花音给我的剑。

“我甚至都没有怎么用心地去修复它，如果她还活着，不知道会不会气的把剑都要回去？

“她的妹妹我也没有照顾好。”

乔安娜道：“中岛花音……我没有见过她，但我从人们的口中无数次听说过她，我觉得我应该能够想到她的想法。

“她不会责怪你的，相反，她会祝福你，会为你现在过上自己想要的人生而高兴。”

苏晨发出笑声，道：“哈哈，我也是这么想的。”

刚刚还颇有些严肃的气氛在这一刻被打破，乔安娜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道：“我是不是没有劝你的必要？”

“当然。”苏晨笑着说：“就像是我知道我不是大英雄一样，像是我这种有自知之明的人，哪里需要别人来劝我？

“我就是我，我就要活出不一样的精彩！”

乔安娜奇怪地看着苏晨，对这句话里所蕴含的老梗一无所知。

苏晨也不在意，他道：“不过，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中岛花音好像没有死去，她仿佛仍活在我的身躯里，跟着她的那份诅咒一起，默默地看着我，默默地……祝福着我。”

乔安娜笑着说：“那这回可以确认了，她没有怪你，不然早就跳出来用诅咒把你掐死了。”

苏晨：“……”

乔安娜大笑。

苏晨有些郁闷，他想了想，道：“总之，我的意思是啥呢，就是我安于现状不做人啦哈哈哈，反正现在白枫也厉害得紧，我不修炼也一样，哈哈哈。”

乔安娜道：“你怎么突然就疯了？形象败坏，破罐子破摔了？”

“才没有呢！”

苏晨率先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

因为他注意到，另一边的谢颖他们起来了。

刚刚还很活跃的袁玉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睡去，正被徐厚春抱起来。

他们要回去了。

苏晨站起身来和他们打着招呼：“你们先走，我们马上也回去了。”

苏晨和乔安娜没有交通工具，想要回去只能找个无人之处飞走，因此便不能和谢颖等人一起走了。

乔安娜慵懒地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和自己的闺蜜笑着挥手告别，两个人似乎在之前就已经约下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谢颖走的时候还在说：“下回见啊！”

等徐厚春谢颖他们消失在苏晨两个人的视野里，苏晨才吐出一口气，转过头来，看着乔安娜，道：“我怎么觉得你和她之间的关系更像是男女朋友？”

乔安娜呆了一下，笑着一搓鼻子，哼了一声，道：“哼，男人。”

下一刻她就花容失色：“喂，你怎么又掏出手机了？别拍我！别拍我！”

苏晨这才又收了起来，道：“乔安娜骑士，您除了美貌如花之外的表情，堪称真人表情包界的颜艺大咖啊！”

乔安娜的脸色发黑，有些羞恼的低下了头。

便在这时候，一只递到了她的面前。

那是苏晨向她伸出手来，男人笑着说：“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乔安娜缓缓抬起头，明亮的眼睛里倒映着男人含笑的面孔，于是她也微微一笑，将手搭了上去，让苏晨拉着自己缓缓起身。

她的目光久久停驻在身边人的身上，在心中轻声说。

这亦是我所满足的今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