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显著的地方人类行政办公场所，西尼尔的行政大楼是最早被打击的终点目标之一。

这一片政府区大楼都是破败的状态，大半的建筑已经在不熄的火焰中被烧了一个干净，只留下焦黑的骨架。

这里已经废弃。

驻守这里的帝国军人和要员在巨变来临的时候死的死，逃的逃，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躲藏在阴影之中，怀揣着仇恨的目光，凝视着白种文明在他们的土地上肆虐。

但现在，白种文明已被驱逐殆尽。

这颗星球的主人们将重新掌控这里。

这也是地方的帝国军邀约唐浩波在这里见面的原因。

苏晨他们从空落下来，抬起头来，便看见周围的街巷之中，许许多多的人正从其中走出，当先的，是身穿帝国军装的战士们以及地方的官员，他们的数量很少——在帝国巨变开始之后，面对突如其来的入侵，几乎每一颗如同极龙渊这样的边境星球上的帝国军人都是以命相抗，不论实力如何悬殊，他们都在全力和入侵者对抗，也为此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苏晨想起皇帝曾和自己说过的话：帝国的首都星圈已腐烂入骨，但的在帝国的边境，仍有大量心怀血性的帝国军人，那才是帝国的脊梁。

而在这些少量的军人和官员的身后，则是大量的平民。

他们什么阶层都有。

有衣着光鲜的上流人士，也有衣着普通的社会中低层，但这一刻，他们无一例外，拥簇着军人与官员们从城市中涌出，填满街巷与道路，来到废墟般的政府大厦之前，来到苏晨与唐浩波的面前。

然后又敬畏地停住脚步。

官员中有一个级别最高的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微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看身材像是脑满肥肠、尸位素餐的地方官员，但从其他人尊敬的目光和推举他的行为中，苏晨意识到，这是个备受尊敬的地方官员。

他来到苏晨和唐浩波的面前，行以帝国的军礼，然后才道：“两位应该就是苏先生和唐舰长了吧？我是帝国极龙渊的行政副指挥官沈晟，我代表极龙渊全体帝国将士以及这颗星球上无数的帝国百姓，感谢你们的到来。”

唐浩波听到这里，心中却反而微微一沉。

他从这番话里，有些担心这个沈晟是仍坚守帝国派。

不过唐浩波还没有说什么，苏晨却率先开口了。

“我们皆为人类。因此不必感谢——”苏晨缓缓踏前一步，“也不需要感谢，因为我们在保卫我们的疆土、以及我们的子民。”

唐浩波张了张嘴，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默默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与很多联邦人都不同，因为此前的遭遇，他曾经在帝国的境内生活过一段时间，很清楚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哪怕很多地方都存在着令人瞠目的腐烂与朽坏，但很多帝国、尤其是帝国的军人和官员，大都对帝国抱有一种令人吃惊的骄傲感与归属感。而这种骄傲感与归属感，在面对外敌的时候，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但对于联邦收复帝国的疆域却并不是一个好的条件。

因此唐浩波有些担心，苏晨这样说话搞不好会激发起这些帝国人心中的那些胜负心，更不配合他们了。

苏晨这番话出口，沈晟就沉默下来。

这个有些发福的中年人拥有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

他的目光从苏晨和唐浩波的身上一一扫过。

一个血肉之躯，体态甚至都有些发福，却比苏晨见过的很多强大的暗能生物更有气魄。

然后他才缓缓开口：“没错，这是联邦的疆域，我们今天到来，也是为了迎接新的统治者，如果联邦需要，我和我的部下愿意加入联邦，为解放联邦的更多星球而效力。”

沈晟的突然松口，让唐浩波都吃了一惊。不过，唐浩波也没有表现出来，只默默看着这一幕。

伴随着沈晟的表态，他身后的其他军人与官员们也纷纷站了出来，纷纷摘下他们身上的帝国标识，向苏晨与唐浩波行以联邦军礼。

虽不标准，但却还算整齐。

这时候，上面从云海号下来的人才快要接近地面，看见的便是那样的一幕。

人群围拢在苏晨与唐浩波的身边，帝国的军人与官员们俯首称臣，而在他们的背后，纷涌而来的帝国百姓们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

那是迎接联邦到来的欢呼。

飞船中，地面上，包括苏晨在内，每个联邦人都在为这样的气氛而心潮澎湃。

唐浩波扬起头来，在人群中央的地面上，他看不见万众的样子，但他能听见那些声音。

他忽然意识到，沈晟的模棱两可只是一种试探，他将根据联邦的反应来决定他应该表现出的态度，但无论最终如何，他们的决定从一开始其实就已经确定。

他们将归属于联邦。

因为这颗星球上的百姓，早已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帝国的戍边将士是为边境的普通百姓而服务的，当他们做出选择，就意味着戍边的军人同样做出了选择。

苏晨缓缓后撤一步，向唐浩波颔首示意。

唐浩波略微呆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他冲苏晨露出一个笑容，踏前一步，拍了拍沈晟的肩膀，道：“联邦，欢迎极龙渊行星的所有人加入。”

沈晟也露出笑容，两个人在欢呼声的中央彼此握手，皆十分用力。

联邦的飞船缓缓落地。

而当唐浩波扭过头来的时候，发现苏晨早已消失不见。

他的心中微微有些触动。

他明白，苏先生跟着他下来，只是来保驾护航的，苏先生根本不想抛头露面、或者趁机显示什么地位，相反，他把那些机会与可能都留给了其他人。

这样的苏先生，也许才是无数联邦舰队的指挥官无比放心的原因所在。

他维持好了自己与联邦舰队、与联邦统治层微妙又不可分割的关系。

刚刚沈晟的想法，也许苏先生早就看出来了。

这样的一个人，才是一个可怕却又智慧的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