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柔并没有第一时间听到这样的消息,因为关墨急匆匆的告诉了桑乔之后,桑乔反倒一改之前直爽的脾气,沉默了下来。
关墨还有些不明白,“怎么这种时候你倒不替你好朋友打算了?”之前桑乔是无时不刻都替梁柔担心,那股热心劲儿,甚至都感染了关墨。
桑乔摆摆手。女人的心思,男人哪里能懂。她替梁柔担心着急,就算话说的再难听,本心里还是为了梁柔能跟聂焱解决矛盾在一起。毕竟谁也不会真的盼着身边的人过的不如意,但现在聂焱跟章清要是彻底睡在一起了,那就不是简单的‘矛盾’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这样的结果,就是桑乔都觉得难以接受,更何况是梁柔。
关墨不明白桑乔的顾虑,就摊手说:“总之这事情我第一时间跟你了,怎么跟梁柔沟通,我不管了啊。”
桑乔点头,“你去看着孩子吧,让我想想。”
到底该怎么去跟梁柔说呢,桑乔真怕梁柔撑不住。
婚礼当中关双换了三套衣服,梁柔一直都忙前忙后的跟着操办。中途也曾偷偷的观察过聂焱,看到聂焱一直抱着桑乔家的福宝。聂焱现在瘦了些,看起来人特别威严,他抱着福宝的模样,跟当年抱着安安时,其实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当年聂焱还让安安在他肚皮上爬来爬去,现在就算是那么调皮的福宝,在聂焱怀里也显得格外的乖巧。
时光,真的改变了很多事情。
值得开心的就是婚宴下半场,聂焱一直都是一个人,梁辛带着关双敬酒的时候,梁柔也跟着。有意走到聂焱身边,聂焱目光在梁柔身上扫过,那目光并不如之前聂焱表现的那么冷漠。梁柔还能感觉到他目光里的温度,毕竟在一起的时间很长了,就算这次分离就是半年,但总有些东西是不变的。为了聂焱的这个眼神儿,梁柔心里跟吃了定心丸一样,想着聂焱怕是还在生气,他的脾气一贯如此,梁柔安慰自己,等婚宴结束,她还是哄哄他吧。
夫妻过日子,有什么过不去的。
结果就是等婚宴结束,梁柔送着梁辛关双进入洞房之后,打算去找聂焱的时候,桑乔才用英雄就义一般的表情,告诉梁柔,聂焱被助理送回房间了,而他的房间里,早先章清就已经回去再等了。
说实话初听到这话,梁柔的脑袋是懵的。
但很快就清醒,说来奇怪,看过那么多狗血剧,此时此刻梁柔若是按照套路,就该冲过去,痛打小三渣男之类的。但现实却是,梁柔浑身都凉了。没有那种热血冲头的感觉,只觉得有一股子寒气从尾椎骨那里往上冒,当时梁柔就坐下了。
桑乔看梁柔的脸,几乎是在片刻就血色褪尽,心疼的眼睛都红了,咬住唇。
坚持到晚上晚宴结束才对梁柔说这话,桑乔也是忍得辛苦。她太清楚这话一说,对梁柔来说会有多大的打击,今天可是梁辛结婚的日子梁柔那么疼弟弟,要是早早知道聂焱的事,怕是这一天都要强撑,不让别人看出端倪来。桑乔想想都难受,在没什么比强颜欢笑更煎熬的了。
而且要是梁柔没绷住这事情被梁辛知道,今天的婚礼怕是要成闹剧。梁辛有多护着梁柔这个姐姐,桑乔也是很清楚的。
桑乔坐到梁柔身边,拉住梁柔的手,冰冰凉。
到这个时候,桑乔都觉得能感觉到梁柔身上的那股子寒气,她眼中含泪,咬牙说:“梁柔,你说想怎么办吧!只要你说出口,我一定支持你。”
要闹起来,或者打上门去,桑乔已经做好了准备。
梁柔呆坐了好久之后,摇了摇头。她还是胆小,性格没有那么爆裂,找上门去梁柔不自觉的用没有被桑乔拉住的手捂住了耳朵。为什么这么做,也说不清,只是从小梁柔特别恐惧的时候,就会捂起耳朵。大概是人的自保能力吧。
能想象吗?看到聂焱赤身**,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梁柔不敢想,那样的场面,她要是看到了,还不如直接去死来的干净。
能直面生活的人,都是勇士,显然,梁柔没有这份勇气。
她好害怕。
在开口的时候,嗓子就哑了,沙沙的声音,“桑乔,你快回去陪福宝吧,我也要回去休息了。”
桑乔有些傻听这个意思是,梁柔打算哑忍?
“你”桑乔真是不知道怎么说,想了好一阵,才说道:“你不能这么弱,你这副样子,难怪会被聂焱欺负成这样!!”
桑乔说到后来,咬牙切齿的。
只是无论桑乔说什么,梁柔坚持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休息。
桑乔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但总归是别人的生活,她做不了什么。只能送梁柔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之后,转头回她自己的房间。
开门就去就看到关墨再给福宝讲睡前故事,原本婚宴的当晚,是有酒会的。警局的那些人,早已经去了早就准备好的地方狂欢。只是那种彻夜的嗨欢,早已经不适合他们这些已经结婚生子的人。现在不过才八点多,可福宝已经到了准备睡觉的时候。桑乔这么一进门,福宝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扬着声音喊,“妈妈!!”
关墨有些无奈,他哄了好一阵了,好容易看着福宝有些昏昏欲睡的架势,没想到桑乔这么一回来,一切都白费了。
桑乔没直接去陪孩子,而是先洗了澡,他们早已经有默契,上床陪孩子之前,都会洗澡。
洗好出来,看福宝还瞪着眼睛在等她,桑乔就到了福宝的另一边睡下。这温泉酒店的设施很好,房间大不说,床更是大。一家三口睡上去,也不会觉得挤。
给聂焱留的房间,跟关墨现在所住的这间是邻居,格局都一样。想起隔壁的大床上,此刻有可能在做着某项运动的男女,桑乔眉眼都沉下来。
“睡觉!”桑乔哄着福宝,但语气多少带着些锋利。
福宝最会看脸色,一看妈妈今晚心情不好,就很乖的闭上眼睛睡觉,也不敢闹。
孩子也是早就困了,中午在婚宴现场,也没睡午觉,下午又是敬酒又是舞会的,福宝被聂焱抱着还跳了一支舞,这会儿早玩累了。
等福宝睡过去之后,关墨才用很小的声音问桑乔,“梁柔呢?”
桑乔想起这个就没好气,“回房睡了。”
关墨想了想,大概也能猜出桑乔这么生气的原因。不是所有女人都跟桑乔一样,炮仗子个性,一点就着,梁柔这种其实占多数的。不伸张怕丢人,就是哑忍要不是面对桑乔,关墨甚至想要伸个大拇指出来,梁柔这才是豪门贵妇的典范,就该这样,八风不动。
牛逼!
不过这话,他要是敢说出来,桑乔绝对是会捶他的,所以还是闭嘴不言。
只是劝着还在生气的桑乔,“你也休息吧,人家都没事,倒是你气坏了身体。”
桑乔看看关墨,有些话,她也不能对关墨说。聂焱这明摆着就是欺负人,这种欺负,桑乔从前没少受,关家最显赫兴旺的时候,关墨说话做事,切身考虑她的感受的时候,也很少。但就算那样的时候,关墨也没有这么带着女人堂而皇之的搞婚外恋过。
聂焱真该死!桑乔狠狠的骂。
梁柔怎么可能睡的着呢,在房间里辗转反侧多时,还是忍不住从房间里出来,脚步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就冲着聂焱的房间而去。
梁辛的这场婚礼,筹备工作梁柔几乎是全程参与,聂焱被安排在那一间房间里,梁柔清楚的很。
不用找就能自己走过去。
聂焱所住的这一区域,都是留给特殊群体的。比如聂焱、关墨、徐泽池、尉迟翊,都住在这里。这次梁辛结婚,叶枭一家没来,说是樊可馨身体不行,他们哪里都不敢挪动。
樊可馨拼了个女儿,为了这一胎,几乎搭进去半条命,叶枭如今,都以及让满十六岁的叶黎昕直接接手旗下的企业。自己反而退下来,在家里照顾樊可馨还有小女儿。梁柔得到叶黎昕的消息,还是通过安安,安安出国,叶黎昕没能跟去,但是联系却没有断。
因为这个区域住的人决定了这里安静的出奇,徐泽池、关墨、还有尉迟翊都是带着孩子的,此时已经九点了,对于小孩子来说,已经算是晚的了,所以很默契的大家都没有出去喝酒玩乐,而是早早的回来哄孩子睡觉。这几个人当中,也就聂焱没孩子哄。
想到这个,梁柔心里沉甸甸的。
很多事情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才觉得难过,聂焱竟然到如今还是孑然一身。这其中,梁柔的原因很大。
梁柔脚下开始迟疑,原本那些理直气壮,气势汹汹,消下去。
到底还是不死心,想要看看聂焱他是不是真的那么混蛋。
就在这犹豫的时刻,有酒店的工作人员推着放着鲜花、香槟的推车过来。走廊很宽,梁柔也不用侧身让路。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工作人员按响了聂焱所在的套房的房门。
里面的人没出来,但是章清那略带着惊喜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依然能清晰的听到。
梁柔觉得此刻,她的大脑简直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脑补出了很多她根本没有见到的画面。聂焱跟章清在一起泡温泉让酒店送来的鲜花、晚餐,还有香槟,温泉池边的烛光晚餐,浪漫、性感,狂野
控制不住脑海里像是层云一般喷涌而出的画面,梁柔转身就跑。
梁柔这次回来临海市,并不只是为了梁辛的婚礼,另外还有一个早已经定好的行程,就是要参加世界卫生组织下属的在临海市举办的医学论坛。
梁辛的婚礼结束后,梁柔跟景杉碰面,准备迎接论坛。
之前梁柔跟景杉关于抑制以及治疗精神类药物伤害后遗症的论文被发表,这一次他们能被邀请参加,也是因为他们在缅北得到的一些经验。梁柔来之前专门在缅北拍摄了一小段纪录片,说是纪录片,其实就是一些生活画面。梁柔跟景杉都是学医的,倒是没有那么多的艺术细胞,拍纪录片这事情,别看‘记录’两个字看起来好似很朴实,但真的拍出来,就显出真功夫了。原本梁柔景杉还打算拍出大片的感觉,但现实操作下来,拍的最多的其实都是生活点滴,那种类似于家庭纪录片的东西。
最后审核观赏一遍拍下来的东西,梁柔苦笑,“靠这个能拉到资金支持我们继续下去的可能性有多少?”
景杉也明白这种医学论坛,虽说会有一定的资金赞助,但那多是象征性的。在国内,还没有形成社会资金赞助医学研究的氛围,如美国欧洲就有大笔的资金赞助当地的医疗团队,但国内,这种资金一般都是要靠国家提供。
这段时间梁柔的情绪一直不是很高,景杉能感觉的到,但是关心的话在嘴里盘旋了好几天,他都没有说出口。
碍于从前的那些事情,景杉很明白他现在跟梁柔相处,若是相敬如宾,只是以工作的方式出现,梁柔还能接受他在她身边。只要越过雷池一步,哪怕就是以朋友的身份出言安慰,都显得不妥。
景杉是个极聪明的人,他知道梁柔能接受到什么程度。原本在缅北遇到是一场意外,但是后来,景杉就废了些心思,他跟梁柔的关系,一直都是只谈工作,不谈其他。如此这般,才能有现在这种不近不远的关系。
于是景杉就实话实说,“能拉到赞助的可能性不大,但让这些人能了解到这世界上还有这么一批因为主观自动或者被动的被药物伤害过的人,也是好事。”
也只能这样想了。梁柔低下头,其实她现在做的研究很有价值,毕竟这些年新型毒品兴起,被毒害的人上千上万,从前的毒品精度低,对大脑的伤害虽严重,却不会如新型毒品这般控制神经,让人具有极高的攻击性。
这种东西,算是隐藏在阳光背面的阴影部分,受到的并不多。
能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也算是功德一件,梁柔自己给自己宽宽心。
论坛开始之后,梁柔跟景杉就进入到紧张的与会环节,会议多为很多人坐在一起分别发言的模式。唯一一场有企业资本参加的论坛,安排在论坛开始后的第三天下午。
梁柔穿了一身白色的套装,临海市温度原本就热,一般的商业套装穿在身上,看起来让人沉闷,还是白色的衣服穿着好,看起来清清爽爽,不至于令人不适。
前面已经经过了两天的接触,梁柔跟景杉别看只是两个人,也没什么团队,但还是受到了多方的注意。做医生的,其实最幸运的就是能遇到新型的病菌或者新的病患种类。对患者这是令人难过的事,但对医生来说,这样的时候,才是最能一显身手的时候。
梁柔景杉所做的事情,非常的新,在各国都还没有先进理论的情况下,梁柔他们就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加之缅北那边的药童工厂实在是耸人听闻,能做医生,最起码的都要有怜悯心,看到那些孩子一张张不正常却带着笑容的脸,谁能不动恻隐之心。
虽说梁柔景杉带来的视频很简陋,但还是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也知道他们在资金上的难处,所以唯一一场有资方参加的会议,梁柔景杉被安排在了第一排,最靠近资方代表的地方。梁柔穿着白色的套装,景杉穿着白衬衣黑裤子。其实在坐的,穿白色衣服的人居多。医生们好似对白色有偏爱,而如今的气候,男士们穿白色的衬衣也是最保险的选择。但谁让其他区块都是团队出席,一坐下来就是一片人,唯独只有梁柔跟景杉是单独两个人,景杉梁柔长相又都很出众,比不过明星,但在医生团队里,已经算是非常打眼的了。
于是,他们的着装模样,让人很自然的觉得亲密。
梁柔没想到会引来聂焱,梁辛的婚礼之后,梁柔刻意逃避,她知道走到如今这一步,往下恐怕只有离婚一条路。她性格随软,不喜与人正面冲突,但是底线总还是在的。原本还想对着聂焱服软,现在是完全没有那样的心了。
有些事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计较得失的,但有些事,一旦过了界,就是万劫不复。
梁柔自己也想过很多,让她提出离婚,她并没有那个勇气。实在话,她现在想做的就是拖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直到聂焱忍无可忍,提出离婚,就算了。
她很消极被动,却只能这么做。她没有桑乔的勇气,能干净利落的跟聂焱离婚,她甚至有些所谓的‘怨妇心理’,她多占着聂焱妻子的身份一天,那个章清,就要晚一天有正大光明的身份。
梁柔甚至理解了聂焱的母亲,丈夫在外有人,明知道的。甚至还带个孩子回来,那种心情,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撑得住的。梁柔能逃避现实,是因为她有热爱的事业,想想缅北那些可怜的孩子,很多心里面的负面情绪,也就能疏解一些。
但当初聂焱的母亲,标准的千金小姐,人生顺遂,却也没什么值得努力不懈奋斗的机会。会撑不住,是理所当然的事。
聂焱以及其他几个大型的药企老板坐在了主席台上。到这时候,梁柔才恍惚想起,聂焱当年是并购过一家制药厂,一心制药。梁柔曾经见过一心制药的负责人,修心,那是个钻进药理去的人。
这么多年,一心制药在临海市本地算是一家独大了,尤其是在景杉的父亲景文渊彻底倒下之后,一心制药更是连竞争对手都没了。
聂焱出现在这里,也是有情可原。
景杉看到聂焱先是一愣,聂焱不比景杉穿的放松,他好似什么时候都是板板正正的西服套装,个子高,看起来霸气十足。
会场内空调打的足,倒是不怕聂焱热。但是梁柔这样穿裙子的女士,会冷。景杉把脱下来的外套递给梁柔,让梁柔盖在腿上。
梁柔要拒绝,但刚好会议开始,她不好这时候多说话,就只能放在自己身边。没有盖,也没有递回去。
聂焱坐在主席台上最中心的位置,主持人在介绍他的时候,着重说明了一下聂焱是基海兆业的老总,在过去的五年里,对医药行业不遗余力的投资,一心制药如今已经生产出好几种从前被国外垄断的药物。
现场掌声雷动。
景杉盯着聂焱看了会儿,他能感觉到聂焱跟梁柔之间有问题,但他不能问,更不能显露出一点点关心的模样。
景杉就事论事,“若是聂焱肯帮我们,事情就好办了。”
聂焱旗下的一心制药资本非常雄厚,在研发这方面也是所有药企里投入最多的。若是聂焱肯点头帮忙,那么景杉梁柔现在所面临的困难就迎刃而解了。
资金有,药物有,研发团队也有。十全十美。
因为会议已经开始,第一名企业家已经开始发言。所以景杉说这话的时候,刻意靠近了梁柔几分,几乎是脑袋贴在了一起。从某个角度看,就已经贴在一起了。
梁柔感觉到耳蜗里的热气,本能的往后退,也惯性的望向聂焱。
这一眼不看还到罢了,看过去之后,才发现,他也正在盯着她。
四目相对。
聂焱的目光怎么形容呢?就像是在看仇敌,或者是出轨的妻子?总之就是不善的,那种不善,带着锐利的杀气,直冲冲的向着梁柔而来。
想要忽略都做不到。
梁柔一瞬间气血上涌,他凭什么用这样的目光看她?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