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要疯!
梁柔就站在病床边,根本来不及考虑那么多,一巴掌就把聂焱给按住了。也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把聂焱拍的在病床上还撞了下。疼的他闷哼了声!
完全是出于一种类似于本能的动作,却把一病房的人都给唬住了。
梁伯带着保镖瞪大了眼睛盯着梁柔,他们先开始大概只是把梁柔当作是护工之类的人,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至于艾华,此时看着梁柔的目光,就更显得不友善了,跟探照灯似得,那种审视,恨不能跟x光一样把梁柔穿透才好。
梁柔其实也不自在,被一群陌生人这么盯着看,她有些心虚。但是耳边聂焱一声声抽气声还是激励着她不能退缩。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对于现在卧病在床的聂焱来说,都要暂缓。
“请你们离开!他的身体不好,现在需要静养,不能情绪激动。如果你们继续这么闹,我只能叫医院的保卫人员来请你们离开!”梁柔说的非常义正严辞。
聂焱被她压着躺在病床上,只能仰望着她,看着她一贯柔顺的小脸在此刻肃着。明明害怕的压着他胸口的手都在抖,可偏偏要逼着自己说出这么凶悍的话来。
他想他是真的病了。
竟然会在这样的时刻,觉得让一个女人替他出头,为了保护他这样强迫自己是件幸福的事。
聂焱彻底躺平了,不打算再出声。
梁柔说了这一句之后,见对方的人没反应,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下意识的看了眼聂焱,刚才不是闹的挺厉害的,唇枪舌战,半点都不示弱的模样。这会儿怎么没声音了?这一看真是气的七窍生烟,这厮竟然一脸惬意的把眼睛闭上了,那样子,要多贱有多贱!
有一种上当受骗,跳进坑里的感觉。
不过既然坑已经跳了,也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梁柔强撑着,继续呵斥,“没听到我的话?还不打算走!那我只好不客气了!”说完她就打算按下聂焱床头部位安置的报警红钮。
这是医院里的常规装置。
“等等。”梁伯愣过之后开了口,阻止梁柔的动作,他恭敬的说:“我们只是来探望我家大少爷,并没有恶意。”
话是这么说,可是梁柔却是个认死理的人,她反击:“我还真没见过你们这样探望病人的,闹的病人要放弃治疗!你们到底有没有恶意我不知道,但是结果必然是不对的!现在他不能受刺激,还请你们离开吧。至于他的病情,你们尽管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这话说的很流畅。
梁柔甚至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听这些人说出‘大少爷’三个字,梁柔就知道这些人应该是跟齐奶奶是一路的人。可是正因为明白了这一点,梁柔对他们彻底没有了好感。齐奶奶那样的人,人畜无害,简直跟个菩萨没区别。可就是那样的人,却被这家人给赶出来了。齐奶奶虽然说的不多,可是梁柔早已经在心里建立起来一个认知。那就是齐奶奶以前在这家里做事的时候,经常被欺负。若不是如此,当初聂焱离开家,也不会将齐奶奶给带出来。
梁柔跟聂焱是不是同一战线这事情还不好说,但是梁柔绝对绝对是站在齐奶奶这一方的。
凡事对齐奶奶不好的人,梁柔都不打算给对方好脸色。
这么一想!对方的这些人就都变的面目可憎起来。梁柔强调,“请你们快点走吧!”
梁伯为难的看了看聂焱,最终还是带着人离开,临走,对着梁柔交待,“那我们大少爷就交给你了,如果他有个什么差池,我们聂家不会放过你!”
谁啊?
梁柔愤愤,“你们聂家是恶霸吗?现在明明是你们没安好心!来了就是气他!”
聂焱原本躺的好好的,听到这话,已经忍不住侧过身噗嗤噗嗤笑起来。要说梁柔有时候还真的是完全搞不清状况,如果此时梁柔对聂家有那么一点点的认识,就不会对着梁伯说出这种话。
不过梁柔显然是一星半点都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跟聂焱一样笑起来的还有艾华,她笑声要尖利的多。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浓妆艳抹,穿的非常的‘闪耀’,bolingboling的装饰满身都是。梁柔半点都不喜欢她身上那些华贵的钻石。学医的人,要求的是身上不能带任何的饰品,虽然主要是为了在工作的工程中不碍事,但是也有一点是感观的问题。如果病人见到一个带着钻石项链,满身都是奢侈品的医生,大概感观不会很好。
所以,梁柔天然的就不喜欢艾华。
反正已经炮火全开了,那就一次开到底吧,梁柔对着艾华说:“这位夫人,请你保持安静,这里是医院,不是你的私人舞会!”
艾华还是笑,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笑叹着说:“你们聂家的男人还真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到什么时候,身边都少不了甘心奉献的女人!”
这女人真是一颦一笑都让人讨厌!
梁伯使眼色让保镖带着艾华先出去了,然后他对着聂焱半掬了一躬,这才出去了。
好容易病房安稳下来。
梁柔松开压着聂焱的手,心里有些生气。她好端端的都成了泼妇,这不是她想要的。她的手一抽走,就被聂焱拉住。他还是笑容满面的,笑嘻嘻的调侃,“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只胭脂虎!”
什么胭脂虎!说的好听,不过就是说她是母老虎。
梁柔气的反驳,“是谁闹着要出院的?我看,你还没有安安乖!”
聂焱也不恼,从善如流的点头,“那当然,咱们安安可是小乖乖,我哪能比!”
齐奶奶一直把安安叫小乖乖,安安自己好像也很喜欢其他人这么叫她。所以到现在,家里叫‘安安’的次数明显少了,大家都‘小乖乖’的叫。
能说什么?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梁柔叹口气,“你就不能消停点,你是十二指肠溃疡,要是病情恶化,很严重的你知不知道?”
她亲眼看着他疼的满身冷汗,就是个素昧相识的人,也都会生出恻隐心来。再者,在梁柔的认知里,聂焱创立现在这个公司,很大的原因,是为了她。要不是她当初离婚,需要有物质后盾,聂焱也不会急赤白脸的跑去注册公司。到现在,聂焱没日没夜的挣钱,多多少少的,梁柔也觉得有自己的责任。要不是为了供她继续上学,养安安长大,聂焱没必要这么拼命。
现在家里四个人,三个人不挣钱,就靠着聂焱一个人负担。
这么一想,梁柔简直自责到无地自容。齐奶奶跟安安,一老一小,不能挣钱就算了。可是她呢?好手好脚的,却偏偏是家里花钱最大的一头。梁柔不敢说不上学之类的话来,她知道说了只会惹聂焱生气。再者,梁柔自己能重新回到学校,感激满足,自己是那么的想要完成学业。当年的遗憾有机会弥补,就是让她被良心折磨,她也不想放弃。
能做的,就是尽量的对聂焱对齐奶奶好。不会因为接受了帮助而止步不前,因为知道,自己会加倍反馈回去。
聂焱被梁柔一说,也知道自己刚才那么闹太幼稚了些。不过他那么多年都已经习惯了,梁伯跟齐姐都是看着聂焱长大的。只不过齐姐是聂焱母亲身边的老佣人,而梁伯这是聂焱父亲身边跟了一辈子的人。
见到这些人,聂焱就很容易表现出人任性的一面。
他自己也是觉得丢脸。
梁柔看他不说话,就知道他听进去了。只是看他眉眼低垂带出失落感来,她就觉得这个话题,该点到为止了。聂焱毕竟不是小孩子,她能劝告,却不能太过强势。她转了话头,问他,“刚才那女人是谁啊?好讨厌!”
她说讨厌的时候,还撇了下嘴。
聂焱盯着她的脸,跟梁柔认识这么长时间,她的性格,他是了解的。要不是真的反感,她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脸上就一笑,“她是我爸现在的老婆。”
梁柔其实早就猜到,只不过需要聂焱来确认一下。听了这话,梁柔的脸色彻底难看下来,她对‘小三’这种生物,深恶痛绝。齐奶奶也说过,聂焱的妈妈是被外面的女人气死的!原来就是刚才的这位啊!坏人!
“哼!早知道我该再骂几句的。”
小三+后妈!这种人,梁柔打心眼里看不上。
聂焱彻底笑开了,伸手搂住梁柔的腰,“你以后见了她可要小心些,她很记仇。”这是聂焱的善意提醒,艾华这几年在聂焱父亲那里失宠了。但是虎虽死,威犹在,要是艾华想要找梁柔的麻烦,那还是轻而易举。
想到这里,聂焱有些后悔。刚才不该为了自己的一点点幸福感,就让梁柔暴露在艾华前面的。
梁柔没有多少防备心,她奇怪,“难道不是她该小心些?我做错什么了?”
她觉得没有做错事情就不会被人记恨。
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聂焱也知道让梁柔明白艾华这人的威力,太难了。所以他也就不指望了,只是说,“没关系,都交给我。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梁柔又不是真的傻,他都这么说了,她也就顺应他的意思,“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惹不过,她还不会躲么。
反正是跟她的生活没有交集的人。
周一,梁柔回学校上课。
齐奶奶带着安安来医院陪着聂焱。小孩子对医院没有什么认识,安安见到聂焱就笑。
齐奶奶就说:“这是真把你当自家人了!”
安安每次见聂焱都显得亲近的很,这当然让聂焱浑身都冒粉红泡泡。安安胖乎乎的,浑身就跟一坨香肉似得。来了医院,招来好多小护士的喜欢,都纷纷跑来看。安安也不怕生,见人就笑。就是不耐烦的时候,也不会哭。
聂焱对齐奶奶说:“这脾气绝对是随了妈,跟梁柔一样的好说话。”
他认识梁柔到现在,还真的没见过梁柔发脾气的样子。就算昨天为了他强硬,他其实也能感觉到她的胆怯。
天生就不是个泼辣的人。
聂焱觉得梁柔是已经定型了,改变不了。但是安安不能跟梁柔一样,要是安安长大了跟梁柔似得被老公、闺蜜欺负成那样,他第一个不会答应!
所以聂焱就惯着安安无法无天,只要是安安想要的愿意的,他都纵着。
话也说的特别清楚明白,“咱们家养孩子,那里能养出一个软蛋来!”
齐奶奶想想,也觉得是。
梁柔是没办法,上面没爸爸顶着。妈妈是个软弱的性格,下面还有个弟弟要养。梁柔坚韧,是最好的状态。可是安安,齐奶奶都见不得她委屈自己。所以在聂焱的刻意调教下,安安满满已经懂得了,只要她不喜欢别人亲她的脸,或者摸她的小肚子,就可以哭喊,有时候聂焱还会让她直接上手!谁动她,就揍对方。
在梁柔不知道的时候,她的女儿已经被聂焱渐渐往女霸王的路子上教育。
梁柔很忙。
一周过去,她再来守着聂焱的时候,手里就拿着书,很认真的在看。聂焱问她,“用得着这么用功吗?我怎么听说国内的大学,进去基本都是混日子啊?”
聂焱的大学是在美国上的,对国内的大学生活,他不是很了解。
梁柔边看书边说,“应该有那种混日子的学校吧,可是我们学校不是啊。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这是我入学后的第一次大考,我要争口气。”
聂焱一听就明白了,眼睛里迸发出危险的光,“有人欺负你?”
梁柔看书看的正要紧,有些心不在焉的回聂焱,“总有些人是看不惯的,没什么的。我会用实力说话,证明自己。”
死心眼儿!
聂焱恨恨的骂!
这都马上期末考试了,他才知道她在学校里受过委屈。可看她,这个当事人好似都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他是在说忍不住的想要训她。
什么实力证明自己?这世间就是有些人是专门来找你麻烦的,你就是事业有成,方方面面都做到最好,那些人也还是会给你身上泼脏水!对付这种人,根本就不用给对方留面子,十倍奉还才是有效!
梁柔的这个脾气,让聂焱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都住院一个星期了。也该出院了吧!”说实在话,聂焱真的是觉得自己要发霉了。躺在医院里,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就算是能出去散步,可是在这医院里头,有什么好散步的。出去碰见的全是病友,聂焱可跟这些人聊不到一起去。
梁柔这才放下书,说了句,“我去跟医生问问。”她学的也不是肛肠科,所以还是问聂焱的主治医生来的妥当。
聂焱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等着,他在医院住了一周,烟都不让抽。好几次他悄悄的跑到医院后面的小花园里去偷抽烟,还被路过的护士抓个现形!真是丢脸啊!
要是能出院,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好好好好好的抽根烟!
梁柔问过医生,说可以出院了。不过他的这个十二指肠溃疡的病,主要是因为饮食不规律以及烟酒过量导致的,所以家属要对他多加照顾。
这个当然是应该的。
梁柔给聂焱办出院手续,一路跑前跑后的忙,终于等到弄好了,带着聂焱走出医院。看聂焱跟猴上身一样的跑到路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买盒烟,迫不及待的点燃,深吸。
梁柔:
她一路絮絮叨叨的跟聂焱普及医学知识,连烟草里含着的尼古丁能杀死多少只老鼠这样的话都说了一遍。可是聂焱半点没有听她劝道意思,一只抽完还不够,接着抽。
“要不,你还是会医院去吧!”到医院里住着,至少他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抽烟。
这抽烟都不忌讳了,往后喝酒恐怕也不会戒了。
想想真是犯愁,他的胃不好,这十二指肠又刚刚穿孔过。这都是什么破身体,就这样了,还敢烟酒不忌。
梁柔愁眉苦脸,就跟小媳妇似得跟在聂焱身后叨叨叨。
说到后来,聂焱都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无奈灭了烟(其实他已经过了瘾),好声好气的讲,“听你的还不行?别叨叨了,年纪不大,怎么比齐姐话好多。”
齐奶奶对聂焱恨不能言听计从,她怎么可能对着聂焱提意见。
梁柔暗自抱怨,却还是保持着原本的态度,烟酒绝对要戒,就算一时半会戒不了,那也要循序渐进的戒。
为此,梁柔还制定了详细的戒烟戒酒计划,串通了齐奶奶,打算一起实施。
第一步,就是让聂焱每天按时回来住。
虽然聂焱回来,他们会住的挤一点。但是对齐奶奶跟梁柔来说,在没什么比他的身体更重要的。他每天回来,她们至少能监督他不要喝酒喝多。
聂焱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接下来,就是教安安看见烟盒就往厕所马桶里扔。安安现在已经会自己走路,小孩子刚学会走的时候,就恨不能跑起来。而且安安还拗的很,坚持不让人抱。为了锻炼她自己走路,齐奶奶跟梁柔就训练她自己扔垃圾,自己上厕所等等。这其中就加了一条,就是看到烟盒就要往马桶里扔。
第一次被扔的时候,聂焱气的浑身冒火,可是对上安安,他只能说:“我的小乖乖,这可不是你的纸尿裤,不能扔!”
后来次数多了,他也就发现这绝对不是孩子的偶尔之举。
能对孩子说什么?聂焱只能忍着,可不让他抽烟,他抓心挠肝的难受。加上年底了,公司的度过了刚成立第一年。虽然现在看发展的情况还不错,可是聂焱怎么可能满足于这一点小小的成绩,他想要继续扩大公司的规模。
要扩大规模,钱,就是绕不过去的坎!
pre-a轮拿到的投资,现在已经差不多耗尽了。以公司目前的业务量,挣来的钱根本不够聂焱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他现在每天疲于奔命,甚至做兼职养着公司的服务器以及给所有的人发工资。种种的问题压在心里,聂焱不可能不抽烟。
所以,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梁柔只能每晚一到11点,就给聂焱打电话,问他在哪里?要不要她去接他?
聂焱先开始还能好好的回答,问的多了也烦了,“你不是要准备考试?忙你的去!爷还轮不到你来管!”他心里烦,脾气自然也暴躁。
当时开公司的时候,咬着牙一分周围人的钱都没有拿。到现在这时候了,就更不可能舔着脸跑去让别人帮忙。
梁柔眼泪都让他骂出来,她要准备考试,还要照顾孩子,每天真的很累。晚上能好好的睡一觉,已经是她唯一的奢求了。可是聂焱晚上不回家,她就担心的一夜睡不好。想着他是不是又去那里应酬了!喝酒了!到年底了,应酬变的非常的多,由不得梁柔不多想。
她满心满眼的担心他,得到的却是他的恶言相向。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梁柔气苦。
她虽然脾气好,可也不是泥做的。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聂焱满肚子的烦躁,被她这带着哭腔的声音一问,就跟戳破了满肚子的烦闷似得。只能灭了手里的烟,开车回去。
进门孩子、老人都睡了,只有梁柔还等着他。
见他进来,就给他端了碗牛肉汤来。临海市冬天其实并不严寒,不过靠海的地方,湿冷还是有些的。看着热气腾腾的一碗汤,聂焱就是有再多的火气,也冒不出来。
梁柔看着聂焱沉默的喝汤,她也是知道他公司大概有些问题。想了想还是说:“要不,你别弄公司了吧?”
梁柔是这么想的,“我这学期已经适应了,下学期就可以出去找个兼职做。钱挣不多,养活自己总是够了。这样你负担也小一点。我再坚持半年,我弟弟就毕业了。他们警校是包分配的,到时候他分配有了工资,就能来供我上学。我供了他那么多年,现在他想反哺,也挺好。如此一来,你就没什么压力了,别这么忙了吧!做点小生意,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多好。”
说完梁柔抠着自己的衣服下摆,低声说:“我就是想着,再没有什么比身体重要。你再这么下去,非弄垮了身体不可!”
她说完这些话好久,都没有等来聂焱的回答。
抬头去看他,他好像走神了。
聂焱的确是走神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心里生出层层的陌生感,从未有一刻这样确定,眼前的女人,跟他记忆里的尹雅,不是一个人。
尹雅跟他一样是野心勃勃的人,从前他也不是没有过这样为了公司焦头烂额的时候。
但是,尹雅从不会说让他放弃的话。而是会一次又一次的激励他,加油啊!你一定可以的,不能放弃。他喝酒喝的吐血,尹雅也只是会说,没关系,熬过去就好了。
可是梁柔是完全不同的人,她没有半点要飞黄腾达的野心,甚至连聂焱到底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觉得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既然弄个公司让聂焱这么痛苦,那又何必呢。
聂焱很想说梁柔这样胸无大志,真是有些小家子气。
可是看着梁柔亮晶晶的眼睛,他却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满心都在关心着他,钱或者前途,对她似乎都不重要。
聂焱心里的滋味他自己都说不清,就这么幽幽的问着梁柔,“我不弄公司了,将来怎么办?总不能接着去当小混混?”
梁柔也不是没想过。
她说,“我看你这半年做的事,虽然见的不多,但是觉得你也是很有能力的。随便找个工作先干着,要是将来你不愿意给人打工。也没关系,等我毕业了,我养活你。”说了这话,梁柔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来,“我也不敢说能让大家过的多好吧,不过我会努力的!”
她答应过要给齐奶奶养老送终,这话不是假的。
既然能养活齐奶奶一个,那么聂焱,只要他不是想要肆意挥霍,她也就一并养了吧。
梁柔曾经是梁家的顶梁柱,养着母亲跟弟弟,她从不会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重,这都是早已经习惯了的事情。
聂焱目光复杂的看着梁柔,“你打算让我后半辈子靠你养?”
笑话!
他聂焱顶天立地,什么时候混到要靠着一个女人养的地步!
梁柔急忙解释,“不是不是,我只是想跟你说,要是很累的话,可以不用撑下去。我还有我弟弟,都不会不管你们的。”
曾经最难的时候,梁柔最渴望的就是有个人对她说,别怕,如果撑不下去,就回来。
但是,她没这个命。
没有等到这样的一句话,所以她只能放弃学业,只能去打工,养家,挣钱。后来离婚,是聂焱给了她一条退路。不管这路是非是她希望的,可是有条路总比无路可走强。她能抬头挺胸,不要唐家人一分钱的离婚,不得不说,是因为身后有聂焱,有齐奶奶。
所以,现在,她想要给聂焱一条后路。
想要成为他不用硬撑下去的理由。
聂焱突然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也在明白过来的一瞬间,释怀了很多过去。
从前他觉得尹雅那样不断的给他鞭策、激励,让他不敢不能有丝毫的松懈,不断的想着怎么变的更高更强的,才是感情。可是到了如今,梁柔说的这些,听起来有些幼稚的话,让他突然间觉得轻松。身体都放缓了下来很多,原来生活还有另一种模样。
不会因为自己的疲惫而觉得羞耻,也不会因为事业没有以最快的速度扩张,而心浮气躁。
在梁柔的眼里,所有的一切都比不过他的心情好、身体好。
多幼稚的想法,多让人感到放松的想法。
很多时候,让人觉得压力十足的,不仅是自己对自身的要求,还有身边人对你的要求。如果现在他面前的是尹雅,他大概不会露出疲惫烦躁的模样,就算露出来了,尹雅也只会说他不该这样,这样子跟窝囊废有什么区别。
曾经最热血的那些年,他像是高速旋转的机器,而尹雅是他的助推器。
现在,梁柔却拉着他,让他慢一点,再慢一点。
聂焱笑,“知道啦!我会劳逸结合的,你就别操心了。去睡吧。”
这话说完,果然看到梁柔脸上露出放松下来的笑容。原本剑拨弩张的气氛就在这样柔柔的笑容里,度上了一层光。
接下来是日子,聂焱自我调整了很多,不再暴躁,也不再那么急功近利。他一点点的对自己的公司做了规划,甚至想好了在年后,开启新一轮的a轮融资。他的公司虽然才不过成立了半年多的时间,可是做出来的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之前是他太想着一夜翻身,要求太高,反倒把自己逼的看不清事实了。
聂焱这么一松弛,下面的人自然就跟着懒散起来。
原本年关将近,员工的工作热情就不是很高,跟着聂焱没日没夜的干了几个月。往下面的地级市都跑了无数趟,累也是真累啊,能休息休息,不是很好。
公司的人都松弛下来,唯独马达一个,忙的脚不沾地。
之前大家都忙,倒是没看出他有什么不同。现在大家都放松下来,他这种忙碌就显得有些突出。六猴儿把打听来的事情跟聂焱一说,聂焱倒是有了主意,“别管他,等着他闹起来了,咱们再动手!”
“是。”
有了聂焱这句话,公司的人就表现的更闲适了。
怎么看都有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意思。
聂焱能每晚按时回家吃饭,最开心的就是齐奶奶。
她虽然嘴上不说,可是之前聂焱身体不好住院,她担心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而且老宅那边的梁伯也找过她,虽然话里话外是让她好好照顾聂焱的意思。但是齐奶奶在聂家干了一辈子,那里听不出来这是老爷让人来训斥她呢。
好好的少爷给照顾到医院里去了。
是她的失职。
现在聂焱能回来吃饭,齐奶奶恨不能把聂焱给补成个大胖子才好。人还是要圆圆呼呼的才显得健康不是。
所以,短时间内,家里从齐奶奶到聂焱还有安安,都胖了起来。
尤其是安安,简直吃成了气吹的娃娃,胖的都没法看了。
只有梁柔没胖。
她在准备期末考试,精力都花在那上面了,吃多少东西都不胖。
好容易等到考完试,齐奶奶打算给梁柔好好补补的时候,梁柔却提出,想要让安安减肥!
这要是再继续胖下去,孩子都没法看了!
梁柔的这个决定遭到了齐奶奶还有聂焱的联手反对,“不行!孩子能吃是福气,你不让她吃,她会哭的。”
聂焱倒说不出能吃是福气的话来,他只是喜欢看着安安吃东西的样子,跟小仓鼠似得,双腮一鼓一鼓的,真是可爱死了。
梁柔态度很坚决。
找了各种儿童肥胖的案例来说服齐奶奶还有聂焱。
只是减肥这事情也不是大人说减,小孩就能减的。安安吃东西吃惯了,不让她吃,她就哭。哭的人心都跟着碎了。
梁柔能狠得下心,聂焱狠不下。
最终的结果,就是零食还是拿给安安吃,不过在安安吃多之前,聂焱抢来先一步都给吃了。安安是个小乖乖,吃东西从来不吃独食,只要聂焱想吃,她都会让给聂焱吃。
每次看着孩子忍不住咽口水却还是把糕点让给他吃的样子,聂焱都觉得自己挺不是东西的。
梁柔成绩下来的时候,聂焱已经胖了八斤。
齐奶奶盯着聂焱看都会笑出来,胖乎乎的多好。
聂焱没办法,只能在家做运动,让安安坐在他腰上,俯卧撑两百个,仰卧起坐两百个。
顺便教安安数数。
梁柔拿了成绩回来,聂焱正做完仰卧起坐,说话还喘着粗气,“考了多少?”
“多少!”安安现在是个学舌精。
别人说什么,她都跟着学。
梁柔点头说,“还可以。”
聂焱抱着安安过来要她的成绩单,他可不信她只是考了还可以。就看她之前那幅头悬梁锥刺股,不管吃多少东西都只瘦不胖的样子,简直以为她这是要考状元。
成绩单上没有名次,但是成绩不是骗人的。
a、a+、a+、a+、a+、a+、a+
只有一个a,其他的全部都是a+。聂焱砸吧了一下嘴,有些自得的说:“这现在的教育改革真是不怎么样!弄什么a+啊,这明明都是一百分!这要是一串一百,看着多舒坦!”
“一百!”安安跟着说。
聂焱侧头去亲安安的脸蛋,“等咱们小乖乖长大了,也跟你妈一样,考她个100分!”
安安被他的胡渣刺到,仰头往后躲,还推他的下巴。
聂焱哈哈笑。
梁柔上学的第一个学期正式结束,马上面临的就是放寒假。寒假里带着过年,回不回家,这是个问题。去年她过年前带着孩子离开家里的,梁柔知道如果回去,她妈妈不可能不问她的婚姻情况。去年回去还没有离婚,她妈妈就已经百般的生气,今年回去,要是说了她已经离了,她都不敢想她妈妈会对她说什么、做什么。
当初说的最难听的话,是,“我一个寡妇,辛辛苦苦的把你们姐弟俩拉扯大。被人戳着脊梁骨熬了这么多年,你现在要离婚,是不是也想跟我一样!没有男人的苦,我是尝够了!”
梁柔知道,他们家乡那种小地方,丈夫死了,对妻子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当初梁柔的父亲去世,梁柔的母亲就病了好久,就是到现在,都还没有调理好。
过年回去,无疑是一次浩劫。
梁柔不愿意。
所以她不打算回去,刚好她的系主任赵湘问她,想不想打工的机会。
梁柔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
赵湘说,“是我的病人,家里孩子不孝顺,他过年也没什么地方去。脾气不好,不配合治疗,你去当陪护,没问题吧?钱方面你放心,那人挺有钱的。”
这样的工作机会,对梁柔来说,简直太好了。
跟齐奶奶私下里说了这事,她没跟聂焱说,是怕聂焱反对。
齐奶奶原本也不同意,“你这都辛苦半年了,该好好歇歇。怎么又要去打工,你这身体,扛得住吗?”
家里人都被齐奶奶给养胖了,只有梁柔,还是老样子。
齐奶奶担心她。
梁柔说:“是照顾病人,我学的这专业,原本就是要照顾病人的。再说是我的系主任给介绍的工作,我去了还能多学习点东西。我年纪比其他的同学都大,再不掐着点多学些,将来没什么竞争力。”
话说到这份上,齐奶奶只能答应下来。
还替她保密。
聂焱只是知道梁柔过年都会留在这里跟他还有齐奶奶一起过,就觉得心情不错。去年过年,就他跟齐奶奶两人在家,他是在熬不住那种孤寂感,出去跟兄弟喝了一夜。
齐奶奶一个人过的年。
今年梁柔留下里,家里也有些人气。
正式放假后,梁柔找上赵湘。
赵湘引荐着梁柔去见需要梁柔照顾的病人,病房在医院的vip楼,设施根本不是普通病房可以去比拟的。
梁柔跟着赵湘走进,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病房,反而像是高级公寓的房间。
听赵湘说:“兆老,往后这个孩子照顾您。”
赵老?
梁柔想,这人也姓赵,不会是赵湘的亲戚吧?很有可能。
以为坐在沙发上带着眼睛,银发银须的老头儿是系主任赵湘的亲戚。梁柔更显得亲近了几分,笑容满面的打招呼,“赵老,往后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