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想发飙却没了目标,薛家强的郁闷可想而知。
这会儿又来通知他接电话,薛家强自然没个好脸色。
“谁的电话?”
“你接了就知道了。”
“你不说清楚是谁的电话,我怎么断定该不该接。”
杨锐嬉笑道:“我替你断定过了,这个电话你不是应不应该接,而是必须接。”
薛家强回以冷笑,十有八九是那个市里的廖处长打来的求情电话,不是他薛家强不给人家面子,而是那廖处长实在是糊涂,求情怎么能求到他的头上呢?这个电话理应打给田乡长才对呀!
不接,坚决不接!
接了就等于给自己找麻烦,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人家廖处长不说,还容易在田乡长那边造成误会。
“真不接?”
薛家强冷哼了一声,屁话,老子当然是说不接就不接,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暴发户根本就喂不熟,你对他再怎么客气,他依旧是那副鸟样,既然如此,那就无需客气。
杨锐叹了口气,无奈应道:“那好吧,我去跟娄县长说,你不愿接他的电话……”
“噌——”
薛家强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毛发全部炸开,娄县长?怎么会是娄县长的电话?
丢他老木,又被这小子给耍弄了。
薛家强顾不上自己的颜面,慌不迭冲出会议室,冲进了隔壁房间。
“娄,娄,娄县长,雷猴啊,我,我,我是薛家强,雷指示……”
电话那头果然传来了娄会俭的声音:
“薛主任好大的官威啊,我的电话都让我等了那么久?”
薛家强的汗哗的一下出来了,瞬间湿透了全身。
“我,我,那什么,我刚才上了个厕所……”
娄会俭点到为止,没在继续纠缠:
“我现在正式通知你,岗南村已被列为我县改革试点村,由县里组织领导小组进行监督管理,我亲自担任领导小组的小组长,文件可能要稍晚两天下发到你们乡里,但政策必须从今天开始执行,听明白了吗?”
薛家强偷摸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腰身挺得笔直,颤声应道:“听,听明白了。”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咔嚓一声,薛家强长呼了口气,要不是双手撑住了桌面,怕是一个哆嗦就得瘫倒在地。
什么吊毛事不过三呀,老子一个月内在这岗南村都栽了四回了,而且一次比一次惨,狗日得陈苍伟,都怪他,要不是他非得跟暴发户对着干,老子也不会倒这个霉!
喘了几口粗气,好不容易定住了神,薛家强万般艰难地挪回到了会议室。该死的暴发户乐呵呵的面容写满了幸灾乐祸,狗日的陈苍伟居然还有脸满怀期望。
没一个好东西!
薛家强拿起了自己的公文包,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身后,传来了暴发户的声音:“薛主任,你刚才传达的田乡长指示怎么说?”
薛家强没有驻脚,只是抛下了俩字:“作废!”
作废?
陈苍伟大惊失色。
田乡长历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他的指示怎么可能说作废就作废?你一个办公室主任有什么权力作废田乡长的指示?
薛家强十分不耐烦地甩开了陈苍伟的阻拦,踉跄走出杨家新宅,艰难爬上了那辆破烂吉普,很是无力地跟司机老白说了声:“走吧,咱们回乡里。”
……
田少武挂了县里组织部领导打来的电话,心情之愉悦,就像是困在沙漠里的人突然间吃上了西瓜一般。
这个电话相当于任命前的约谈,组织部的领导跟他说,关于他的人事安排将在明天上午上会讨论,最迟大后天公示,公示期一个礼拜,也就是说十天之后他田少武就不再是田乡长了,而是梦寐以求的田书记。
西瓜还没吃上几口,又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田少武还以为是乡里的某个下属消息比较灵通,提前打电话过来庆贺,却没想到,电话那头居然是娄县长。
娄会俭在电话中只字未提人事方面的安排,只是言简意赅地通知他说,岗南村被县里列为了改革试点村,今后对岗南村的领导权归属于即将成立的改革试点村领导小组,娄会俭特意强调了这个领导小组的组长将由他娄会俭亲自担任,却偏偏没提副组长的人员安排。
如此明显的暗示,田少武当然能感受到,他被排除在岗南村领导权力之外了。
刚才齁甜的西瓜顿时成了生瓜蛋,再想到今一早薛家强代表自己去了岗南村,那瓜就像是在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一样,馊臭难闻。
还没回过神来,又有下属前来汇报,说乡PC所的方所长在上班的路上被人给揍了,伤得不轻,已经被送去了卫生所。
上班的路上被人揍了,怎么到现在才汇报上来?
下属委屈回答说,他也是刚得到信,事情出在了十分钟前,汇报流程上并没有多大的问题,至于为什么都快到十点钟了方所长还在上班的路上,他也说不清楚。
田少武在心里发起了火,这个方开来居然如此懒散,活该挨揍。
但面上还得拿出乡领导的高度,强忍着怒火表态说,他这就去卫生所探望方所长。
方开来伤得并不重,但很丢人,揍人的歹徒把拳头全都招呼在了他的脸上,眼眶黑了一个,嘴唇肿了一半,左边的脸颊上清晰地印着一只鲜红巴掌。
“田乡长,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见到田少武进到了病房,方开来就像个在外面受到了欺负回家告求家长的毛孩子一般委屈可怜。
“怎么回事这是?”看到方开来的惨相,田少武激发不出同仇敌忾的愤怒,反倒有了些许的安慰,果然应了那句话,抚平心灵创伤的灵丹妙药并不是时间,而是比自己更惨的同伴。
方开来可怜巴巴地哭诉道:“我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原本想请病假来着,可所里那么多事情等着处理,我也只好硬撑着前去上班,哪曾想,今天刚出家门,就被一歹徒给拦住了,不由分说,上来就动手,我防备心不够,结果就被打成了这样。”毕竟在体制内混了多年,找个借口为自己上班迟到开脱一下还是挺容易的。
田少武凝目思考,问道:“你来石岗乡得罪过谁吗?”
方开来忽然激动起来,嚷嚷应道:“恶霸!岗南村的恶霸!一定是他找人打的我!”
田少武却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是他。”那位暴发户已然抱牢了娄县长的大腿,对付一个小小的乡PCS所长,犯不着用这种粗暴手段。
方开来却不服气,气鼓鼓犟道:“不是他还能是谁?我来石岗乡只得罪过他一人,而且,也只有他才有这个胆子。”
财政不足势必导致人手不够,就拿石岗乡PCS来说,总共不到二十个民警,却要管着十几个村两万七千余人,也只能是抓大放小,一般性的治安案件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只要不闹出人命来,派出所绝对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但殴打民警可不属于一般性的治安案件,警方对此类案件的容忍度为零,重视程度甚至超过了命案。
那些混社会的谁会吃饱了撑的去招惹警察?放眼整个石岗乡,除了他恶霸,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有这份胆量。
田少武没接话,而是岔开了话题:“县局那边汇报过了?”
方开来点了点头,一不小心扯到了脸上的伤,顿时疼的呲牙又咧嘴。
田少武拍了下方开来的肩,安抚道:“安心养伤吧,县局是不会放过打人凶手的。”
……
光天化日之下,堂堂一乡所所长被人揍成了猪头,消息传到了县局,胡广松不由震怒,火速组建了专案组,并下了死命令,三日之内,必须抓获打人凶手。
专案组由县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邢国富担纲,考虑到二中队副队长段兴民对石岗乡相对熟悉,胡广松亲自点将,令段兴民担任邢国富的助手。
侦破这类案件难度并不大,一是受害者方开来见到过打人凶手的面目,只需要勾勒出来其特征,再发动广大人民群众,不难把凶手给揪出来。二是此案性质相对简单,真身行凶也好,雇凶打人也罢,无非是出于报复,把方所长工作以及生活中得罪过的人列举出来,一一排查,同样也能轻松找出元凶。
鉴于此,邢国富并没有把这个案子看得有多重,胡局的死命令看似压力挺大,实则轻松的要命。根本用不着他亲自出手,交给段副中队长全权负责,最多也就是忙活个两天便可收队交差。
又刚好段副中队长正是胡局麾下的红人,邢国富也乐得卖个功劳给段兴民。
段兴民也觉得这案子没什么大不了,胡局点将邢副大队长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基层派出所看,既然邢副大队长主动把破案功劳让给自己,那他也只好欣然领命。
向大队借了辆车,段兴民再叫上了二中队的两位队友,三位警官随即出发,不到十一点半钟便赶到了石岗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