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逐月的伤势已经检查出来了,除却先前留下来的疤痕,因为时间太长,有些难以祛除痕迹,新出现的伤疤如果用上好的药膏,其实是可以祛除的。
而不知道是江飞凤当时是在失控,还是江逐月自己会维护,倒是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只是伤口面积巨大,看着有些吓人罢了。
只要好好修养,总是能安然无恙的。
闻言,江二夫人也是松了口气。
只要人的脸不是毁了,她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毕竟,姑娘家若是真的毁容了,那寻不到好人家,要是江家其他人要替她做主,非要把人留在府中,甚至是起了其他的想法,她才是真的会谢谢了。
江明衡也是同样。
他抬手摁住额角,暗暗松了口气。
他是真怕到时候江逐月或者是他娘听说此事闹起来,如果能治好,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之后,江二夫人便送了最好的药材过来,也让府医每日里盯着江逐月的伤,务必要让她完好无损。
至于先前的旧伤,江二夫人也是说明会请御医前来,只是这也不知道对于江逐月,算不算因祸得福了!
等处理完江逐月的事情,江二夫人就担心女儿,跟江明衡打了声招呼,就先离开去守着闺女了。
而赵容涛本来担心会见到的撕逼现场,竟然一点都没发生,实在是让他倍感惊讶,见到江二夫人走开,他忍不住惊道,“江夫人她,她都不追究了吗?”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会被清算呢!
江明衡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江二夫人心中自然是有一杆秤的,如今阿月受伤,她若是还咄咄逼人,难免逼出反骨,倒是温和以待,徐徐图之。”
当家主母哪里会有那种上来就为女儿出气而不理智的,眼下两家都受了委屈,那自然是先把事情压下再说。
以外的事情,等到后期两人都好了后再处置。
经过这件事,怕是他们江家在此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了。
而江明衡也没什么嘴脸住在此处了,得再去外头寻寻地方搬出去了。
好在秋闱快结束了,如果不得中,他也可以尽快回燕北城了。
江明衡略略舒了口气,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呢!
他感觉很是疲惫,只是这些话却不好对赵容涛讲。
其实不怪他总是想念赵宛舒,至少赵宛舒从来没给他添加过这些麻烦,她永远都是温柔内敛沉默的,却像是一座山,永远温暖着你。
江明衡的眼眶略略有些湿润。
赵容涛闻言,松了口气的同时,却是还没明白江明衡后面说的意思,只暗暗擦了擦额角。
不追究才好呢!
江二夫人过来时,江飞凤已然醒来了,她初始还有些恍惚,直到旁边的丫鬟轻轻的唤了唤她的名字,她才惶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尖声出声,“啊,血,好多血……”
江二夫人刚好进来,见到这一幕,心疼得很,连忙走了过来,把人抱在了怀里,“阿凤,阿凤,不怕不怕了,娘在这里,已经没有血了……”
她把人抱着拍了好一会儿背,江飞凤才慢慢安静了下来,她眼底都是惶然,紧紧地攥着她娘的手,带着哭腔的说道,“娘,我看到了,江逐月她,她,我杀了她,她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娘,我是不是要去大理寺了?”
“我不想去,也不想坐牢,娘,我该怎么办……”
江飞凤从前跟人再作对,也只是把人推下池子的,也只做过那一次,后来也就是打打耳光,其他作奸犯科的事情还真没做过。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当时就是脑子一热,她一直嘤嘤嘤的哭泣,我感觉好烦躁,我就想让她闭嘴,我没想到的……我不是想她死的……”
毕竟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江飞凤心里慌得一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但基本的律法她还是知道的,当时她动手时,那么多人瞧见了,旁边还有安平公府的夫人,若是对方见此报了官,便是她爹在能耐,怕是她也得进去了。
江飞凤可不想。
江二夫人见女儿恐惧成这副模样,心里对江逐月的印象便更加差劲了,她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脸颊,替她把眼泪擦干净,温柔道,“不怕。不是有我跟你爹在呢,哪里会让出事。你莫要哭了,大夫说了,你得好好静养,不能太过激动。”
“娘……”
江二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人已经没事了。刚刚抬回来叫大夫瞧过了,只是伤口看着有些吓人,但其实没啥大碍的,皮肉伤。”
“等回头处置好,怕是连疤痕都不会留的。他们江家也不敢说半句的,你别怕。”
江飞凤惊愕,“真的吗?可是她流了好多血……”
“当然,娘还会骗你不成?”
“对了,我动手时,安平公府的夫人也在……她……”江飞凤还记起一桩事。
江飞凤的奶嬷嬷是江二夫人放的,在回来后,立刻把所有的事情都跟江二夫人说了个清楚明白。
江二夫人也把事情了解了个大概,眼下见江飞凤成了惊弓之鸟,她便道,“你奶嬷嬷已经把人安抚住了。也是江逐月自己作死,她伤了安平公府二夫人的孩子,现在对方恨死了她,哪里会为了她报官。不报关抓她就不错了!”
曹夫人可不是恨死了江逐月,江明衡会善罢甘休,恐怕也不仅仅只是因为江逐月没大伤,还因为安平公府那边需要他们江家出面去安抚擦屁股。
所以,江明衡的态度就格外好。
虽然也并不是这个原因。
但江二夫人见他态度端正,两家又是一个姓,为了避免造成大麻烦,只能想办法去给安平公府赔罪。
不得不说,江逐月真的是造孽!
江飞凤愣了愣,“她,她还干的出这种事情?”
这不是脑子有坑吗?
江二夫人回道,“到底是乡下领进来的,这脑子就是不活乏得很!你也别跟她多接触了,我先前是忙,又收了她娘的礼,你爹又叮嘱了,我想着一笔写不出两个江字,便也让你多关照,没成想是这么个东西。”
“如今闹开了才好,若不是你伤了她,今日我高低是要被她给赶出去的,哪里还给她处理这些!”
想起自家宝贝女儿受的罪过,江二夫人心里也是恼火得很,很是不满。
江飞凤神色有些恍惚,她低下了头。
但是江二夫人倒是没放过她,她边让人去把煎的药端来,边舀起送到江飞凤跟前,“阿凤,先把药吃了,趁着还热,药效在呢!”
“娘,我没病的,我先前已经吃过药丸子了……”江飞凤不愿意,她最是怕苦药了。
“那也得喝。”江二夫人不满道,“就是因为你总是不注意,这次发作才气势汹汹的,已经问过丫鬟了,她们都盯不住你,回头我再给你换一批调教好的过来。”
“娘,你别换走她们,她们都是我用惯的人!”江飞凤不乐意的反驳。
“那你就先吃药,这是安神凝神的药,对你身体有好处,用了很多名贵的药材的。”江二夫人把药碗送过去。
江飞凤咬了咬牙,不情不愿地劈手夺过碗,仰头一口给全部喝完了,苦得她忍不住皱巴起了脸蛋,吐了吐舌头。
“这才是娘的好孩子嘛!来,蜜饯。”江二夫人给她塞了颗蜜饯。
江飞凤腮帮子被塞得鼓鼓囊囊的,翻了个白眼,“我要睡了。”
“等等,先别睡,我有件事问你。”江二夫人见女儿精神还行,就拉住了她。
“什么?”
江二夫人组织了下语言,蹙着眉头道,“我且问你,那个什么赵容朗是怎么回事?”
江飞凤后颈一麻,她不大自在地低声道:“娘,您问这个干什么啊?”
“你的丫鬟都跟我说了,这次是因为那个什么赵容朗,你才跟江逐月起冲突的。据说他已然订了亲……”
江二夫人就是为了问这个,所以才特地留在这里的。
江飞凤见她娘追问起来,忍不住恼道,“娘!他又没成亲,而且我见过他的未婚妻,那个女人根本配不上他的,他都是被逼的。”
“他本来就该配更好的姑娘的!”
虽然知道江逐月是骗她的,可江飞凤因为心里有赵容朗,还是忍不住有了滤镜,甚至去自发地贬低柳蕊。
江二夫人听得眉头直皱,她忍不住道,“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不过是乡下来的泥腿子,考不考的中都是问题,你现在上赶着做什么?还是个不干净的,回头说出去,难道对你的名声好听吗?”
“你若是想成亲,娘给你寻摸京里更好的公子哥儿都是……”
“我不!”江飞凤也是个脑生反骨的,她恼火道,“我就要他了。”
“娘,您也别别劝我了,当初你跟我爹爹不也是吗?我爹爹也是个泥腿子,他比赵容朗更不如呢,他还是个有妻有子的,娘您不还是跟他在一起吗?你现在为什么要管我……啊……”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江二夫人抬手给了一耳掴子。
江二夫人实在是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眼里气得都是红血丝,她咬牙切齿地望着她。
虽然用的力气很小,可真的打完,江二夫人心里又担心得慌,毕竟这是她头回动手打女儿,虽然收敛了力道,可手心还是滚烫滚烫的。
她想去看看女儿脸上的伤,可心里又倍感受伤,她闭了闭眼,“阿凤!你给我闭嘴!”
“你给我听听,你这说的是为人女说的话吗?”
要说江二夫人此生最遗憾的事情,那就是跟自家丈夫不是相识于微末,只能后来者居上,成了个平妻。
她是什么身份,京中贵女,身份尊贵,才名远扬,成年时多少人踏破门槛来求娶她,她却偏偏看中了穷小子江峰。
对方还是有妻有子的,初始她都想过放弃,可是人世间难得遇到个心动之人,若是错过怕是一辈子都难以再遇到了。
她忍着羞耻和不甘愿,低头闭眼嫁了过来,虽然是平妻,可在伦理上,她还是低了大夫人一个头的,虽然对方给的小鞋也不穿,可到底心里也是膈应的。
特别是每每看到对方生的那对儿子女,哪怕是先前生养的,后来这位大夫人也只是名存实亡,可想到曾经,她心里也是难受得很的,却又不得不闭眼接受。
这些都是她心底最深刻的伤,却不曾想,女儿居然还大大咧咧的说了出来,她生气之余,也是倍感受伤!
这就是她疼出来的女儿吗?
江飞凤方才也是脱口而出的,她只是不满江二夫人说的那些话,条件发射的自卫罢了。
眼下看到她娘伤心,她也很是恐慌,连忙顾不得捂脸,扑过去抱住了她娘的腰,“娘,娘,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嘴巴不好,竟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您罚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这样伤您的心了……”
“您跟爹爹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夫妻……”
江二夫人见她如此,怒气略略消散,到底是亲母女,哪里会真的生气呢!
她把人搂在怀里,半晌,放开了她,缓和了情绪,重新坐了下来,“娘,都是为了你好。你爹虽然心在我身上,我也不奢求太多,但落在外头,我永远都是个横刀夺爱的二夫人,若不是我娘家背景好,怕是京中多的是捧高踩低之辈。”
“我把你养得心性傲气,又略显刁蛮,总想让你多快活些,也没想着给你寻个高门大户,低嫁有我和你爹护着,你日子总是能顺心的。”
“可我也断断不想让你走我的路子。”
每段婚姻每个人知道,都是冷暖自知,苦涩往肚里淹。
“他没成亲……”江飞凤急忙补充道。
“我知道。便是把他拘在你身边了,但他的心呢,有没有落到那个姑娘身上呢?”江二夫人问道。
江飞凤愣住,半晌,她低下头,想了想,半晌她抬起头道,“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