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想起来了,我以前有次留宿在镇国公府时,曾经听到伯伯和伯母吵架,当时吵得很激烈,还砸了许多东西,我当时迷迷糊糊地被吓醒了,就看到伯伯最后拂袖而去,然后伯母在外面哭了很久很久……”
柳蕊回忆道:“不过,后来我看伯父伯母在外头依然亲亲热热的,关系相敬如宾,我还以为当时是我做梦幻想的,也就没有当回事……”
赵宛舒闻言倒是也不出奇,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特别是这种大家族里,自然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便是在窝里打得吱哇乱叫,在外头还是依旧和和气气,恩恩爱爱的。
“不过,后来镇国公府出事,我娘说伯母的态度太奇怪了……”柳蕊蹙了蹙眉头道。
“奇怪?哪里奇怪了?”赵宛舒也感到好奇。
毕竟,曹夫人可是未出夫丧就立刻嫁人的,还能做出让柳家夫妻还感觉到奇怪的地方呢!
柳蕊想了想,慢慢地继续道:“就是当时在丧礼上,伯母的表情有点奇怪,就是说虽然很悲痛欲绝,却又……却又有点怪怪的,母亲当时也没说哪里怪怪的,可就是说当时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赵宛舒一怔,旋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毕竟镇国公府可是因为通敌叛国之罪,并且证据确凿才被下了大狱的。
那么……
她也不敢深想,两人抬起头对视了一眼,柳蕊第一个抿唇,“不可能吧……”
赵宛舒也不想那么想,不过,她想起方才曹夫人的癫狂的状态,继续问道:“说起来,你跟曹夫人接触得多,她以前的脾性是否从不曾像是方才这般狂躁过?”
柳蕊摇了摇头,“就如我方才所言,伯母在外头形象极好,温柔贤淑,听说京中曾经不少少年郎都暗暗对她颇为许心。只是曹伯母一门心思倾慕镇国公伯父,故而当年,她非要嫁给大她十岁的镇国公伯父。”
“镇国公大她十岁?”赵宛舒抓住了重点。
“是啊。听说当年镇国公伯父威名赫赫,不少闺中少女都对他颇为倾心的,没想到最后是在春游时节,跟曹伯母一见倾心了。”柳蕊说道。
不过也是,镇国公若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如何能打出这般威名,定然是有积累的。
只是,曹夫人看起来却也不算太年轻,跟柳夫人也是差不蛮多的。
赵宛舒又继续问道,“那阿煜……可是曹夫人所生?”
柳蕊愣了愣,她侧头想了想:“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阿煜哥哥向来是喊曹伯母亲娘的,而且,对曹伯母也颇为尊敬。”
“京中也从来没出现过相关的谣言。”
赵宛舒闻言,皱紧了眉头,她捏住了下巴,疑惑道,“那当时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为什么曹夫人要骂萧承煜是野种,而且出口那般脏,显然是积怨已久的。
但萧承煜嘴里是得不到什么消息的,他提起他爹娘的态度都是一致的,向来得不到什么太明显的情绪。
他似乎把所有的情绪都放在了萧韶光身上了。
而此刻,萧韶光却被曹夫人给带走了……
不过,赵宛舒倒也不算太担心,曹夫人显然还是疼儿子的,虽然态度有些偏激……
而且,她怀疑曹夫人有病!
只是,不大好说出来了。
故而,刚才她也不敢过多刺激曹夫人,以免她真的情绪失控,理智全无之下,做出太过分的事情来!
她不想因此波及在场其他人。
柳蕊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她压低了嗓门道,“难道,阿煜哥哥真的不是曹伯母所生的吗?”
赵宛舒斜睨着她。
就听柳蕊继续道,“阿煜哥哥从小就被镇国公伯父送去军营历练,故而跟曹伯母向来不亲近,听说当年阿煜哥哥出生后十几年,曹伯母都不曾再生孩子……当时曹伯母很是焦躁。”
“那时候,她就日日来这堇山寺拜佛祷告,好像诚心了许多年,这才怀上了小光弟弟。故而,后来曹伯母很是推崇堇山寺。”
“既然她这般着紧小光,为何当初还会答应了另嫁,而且还不肯带着小光……”
这才是让赵宛舒费解的地方。
明明来之不易,却不珍惜,这不是很矛盾吗?
柳蕊也摇了摇头,她也百思不得其解。
她顿了顿,看向赵宛舒,小心翼翼道:“咱们要告诉阿煜哥哥吗?”
赵宛舒一停顿,她慢慢道,“我们先回去吧!”
柳蕊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再多问。
马车内瞬间就陷入了安静的状态,众人的表情都不大好看。
而到了府邸后,赵宛舒先去买了药材,就扎进了房间里,她得制作烫伤膏,这个得临时制作出来,她这根本没有存货。
柳蕊也不敢打扰她,便也先回了房间。
赵荣康等人也如是。
而这边,曹夫人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都不曾留下在寺庙里多待片刻,而是立刻就回了安平公府。
她是小心翼翼又满怀欣喜,让府医来给萧韶光看了诊,又给他上了药,这才守在他身边,不肯离开。
但萧韶光其实也睡不着,可他也不想面对着曹夫人,便扭过屁股,不肯看她。
曹夫人却不许,“躺平,若是侧着,容易压伤你的胳膊。小光,乖啊,听话!”
萧韶光抿了抿唇,到底也没再抗拒,只是紧紧闭着眼睛,不肯再睁眼。
曹夫人也不在意,她一下午都守着萧韶光,直到晚间丈夫回来。
她丈夫乃是安平侯府二房的,虽然不是安平侯爷,却也是身居高位的,他也是嫡出,当年本来是有望争取世子之位的,但后来他非要娶曹夫人,加之到底是二房,他又靠科举入仕了,便也就没有再纠结于此。
但他跟曹夫人也算是琴瑟和鸣。
此时,在曹夫人把萧韶光带回府邸片刻后,方奇行就得知了消息,但他也没有动作,而是等事情都办完了,这才慢条斯理地回了府邸。
曹夫人见到丈夫归来,顿时脸上都浮起了笑容,“阿行,你回来了!想要吃什么吗?我让厨房给你安排。”
说着,她就要喊侍女,却被方奇行给拦住,他温和地笑了笑,“不急,我还不饿。我听说,你从堇山寺带了个孩童回来?”
曹夫人一顿,她尴尬道,“是,是的……那是……”
“我知道,那是苏家的孩子。阿丹,我并不在意这个,他既是你的孩子,你们母子连心,你想把他带回府中养着,便就养着吧,左右安平公府还是养得起一张嘴的。”方奇行表现得很是宽容大度。
闻言,曹夫人从回来后,恢复理智后,就一直感到忐忑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她连忙握住了放弃方奇行的手,泪眼盈盈道,“阿行,我就知道,你最是懂我了……”
方奇行安抚了她几句,便状似无意地提起道,“能否让我去见见那个孩子?毕竟,以后我也算是他的继父了,总是得见见的。”
“好好。你与我来,他受了伤,刚才睡着了,咱们就在床边看一看就好。”曹夫人拉着他进了内室,走到了床边。
床上的萧韶光正在装睡,本来还在睁开眼,突然听到外室传来的脚步声,他连忙闭上了双眸装成睡着了。
而方奇行何等的敏锐,不然如何在官场上混,瞬间就发现了萧韶光做的小动作,他也不拆穿个小孩子的小把戏,他笑了笑,“这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以前叫苏晨曦,小名叫韶光,是……”曹夫人本来想提镇国公府,但很快笑容又隐了下去,“是我取的。”
方奇行也感觉到了,他微笑着道,“是个好名字,朝阳可见,前途光明啊!夫人好文采,是对他寄托厚望的啊!”
曹夫人勉强笑了笑,想起萧韶光对自己的排斥,她低着头道,“我现在只盼着他健健康康的长大即可,旁的厚望便也不提了……”
只要他肯好好地跟自己相处就可。
方奇行察觉到她的低落,他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摩挲道:“夫人莫慌,他现在年岁还小,等到他以后长大了,自然懂了夫人的苦心。再来,有我当他的继父,我自然会尽力教养好他的,就跟对冬儿一样。”
方奇行和曹夫人生了个女儿,名为方暖冬,往日里两人也颇为疼爱这个孩子。
只是,曹夫人思念儿子,加之生女儿伤了身体,这些年也没好好地再给方奇行生下一儿半女。
方奇行倒是不在意,但方家其他人倒是颇有怨言,而往日里也没少往这边塞貌美丫鬟,好在方奇行倒不是重这些的人,这些年也就添了两个庶女和一个襁褓里的庶子。
曹夫人闻言,越发感动不已,低着头就往他怀里靠,“阿行,我是何德何能能够遇上你啊……”
“胡说,我能遇上夫人,才是我的三生有幸呢!”
两人腻歪的你侬我侬,也全数进了萧韶光耳中,他紧了紧手,眼睫毛动了动,却也没睁开眼,只是心底到底是酸涩的。
果然,娘真的有了其他夫君了,也有了其他子女了!
也难怪对哥哥态度这般差劲……
可是她为何还非要把自己往家里带呢!
就不能让他跟哥哥在一起相依为命嘛!
这般想着,他心里也有些怨念,更多的则是难过。
见萧韶光还在休息,曹夫人便带着方奇行先出去说话,又让人摆了膳,经过这一茬,两人的感情也更上一层楼,晚间也没好生腻歪一番。
至少,方奇行是很满意的,就是曹夫人翌日醒来,也是红光满面的。
等到曹夫人春光满脸的过来看望萧韶光,却见他不肯吃饭,照顾他的丫鬟也甚是害怕地跪下道:“夫人,我们用过所有的办法,可是小少爷就是不肯吃饭,还不肯换药,我们……”
曹夫人蹙了蹙眉头,走到了萧韶光身边,见他面色倔强,别过身体,不肯看自己,呼了口气,温柔道,“小光,你好好地吃饭好不好?再把药给上了,不然你如何好转呢?”
“不好转,你就会一直疼着,你不怕疼,娘也会心疼的啊!”
萧韶光想起昨天听到的那番话,冷笑一声,“呵呵,你不是又生了个冬儿嘛!多的是人疼,何至于来找我?”
他其实质问,可落在曹夫人耳中,就成了他在撒娇争宠。
瞬间,曹夫人脸上就浮起了笑容,她坐在萧韶光身边,抬手去摸他,“傻孩子,怎么还吃上醋了?那是你亲妹妹,你若是想见她,回头我让奶娘把她抱了来,你们也好亲近亲近一番。”
“但就是再如何,也不该不吃药,拿自己的身体当玩笑是不是?”
萧韶光见她误会,心里感到难过,却往后退了退,可他个小孩子又哪里敌得过大人的力气,很快又被曹夫人搂在了怀里。
“小光,乖,先涂药……”
萧韶光有些反感,他蓦地站了起来,挣脱开她的怀抱,怒道:“不要碰我,我都说了,我不是你的孩子,你也不是我的娘……”
曹夫人被他驳了面子,心情又开始烦躁了起来,她盼了那么久的儿子,竟然丝毫都不肯认她,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只是还没等她发作,突然就有丫鬟冲了进来,福了福身道,“夫人,外头有人给小少爷送了药过来,不知道是否拿进来?”
曹夫人愣了愣,还没等她想明白,倒是萧韶光瞬间就反应过来,他惊喜地站起来,“是阿宛姐姐,一定是阿宛姐姐给我送药来了。”
他不肯敷曹夫人安排的府医准备的药,却肯接受个外来陌生人,这就仿佛重击狠狠地撞入曹夫人的心间,她的脸色刹那间变得尤其的恐怖吓人。
她蓦地开口厉声道:“谁准你送消息进来的,还不去领罚?还有外头不干不净的东西,如何能送进来,若是伤了小少爷,你们这些贱人担当得起吗?”
说着,她的胸脯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眼神都变得尤其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