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的便是。”
顾东篱难得有这样强势的一面,往日里她从来不会用这样强硬的语气跟家里姐妹们说话,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
便是邹箬闻言,都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过,她也只是顿了顿,便低声应了句。
想来这位表姐心中自然是有想法的,她比起没有眼色的邹繁是要懂事许多的,故而也便再也没有多言了。
之后几人也没有再就这个话题多说了,就是邹繁想说,也被邹箬给拉住了。
换了个话题,氛围显然就回来了,不一会儿也到了吃饭的时候了,邹箬也松了口气。
待得吃过饭,邹家的当家,邹尚书也回来了。
他任职户部尚书,在朝中地位举轻若重,而且因为他也不站队,一直都兢兢业业的,勤勤恳恳的,便是圣上见了他,也是愿意多给他两份好脸色的。
顾夫人听到她爹回来,便连忙过去先给她爹请了安,邹尚书是个斯文书生的模样,单单瘦瘦,但神情向来是严肃的,便是顾夫人等人见了他,都是感觉有些惊惧的。
邹尚书见到女儿,也有些惊讶,他略略挑了挑眉,沉声道:“眼下顾家最是忙碌,你怎生还回来了?是忙不过来吗?需不需要府中再给你拨些得力的人手过去?”
顾夫人连忙摆手道,“爹,不用的,我忙得过来。”
面对着邹尚书,她显然没有对着自家亲娘来得自在,迟疑了下,半天没说出话来,只能憋出一句,“爹,朝上现在忙不忙?”
邹尚书诧异,“朝上不就那样。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是想问顾牧的事吗?我已经给他疏通过了,他这些年虽然没做出大功绩,但却也无功无过。”
“不过意外,再过一个月,他回京叙职,就能留下来了,重新给他安排职务了。今后你们夫妻也能团圆了!如此一来,也好给孩子说亲了。”
他说的自然是顾夫人的儿子。
顾夫人不曾想他会提起这茬,她先前没跟顾牧争吵时,的确是求过爹娘,让他们想想法子,好歹把人调回来,这般也好给两个孩子说亲事。
后来顾牧闹着休妻,又出了顾东篱的事情,她也没好把这些事情跟爹娘讲,邹家依旧给顾牧的前程奔走了一番。
但其实,若是两人不和离,为了两个孩子的好未来,也都是盼着身为父亲的顾牧好的。
眼下,顾夫人心里憋闷,闻言,只能低低应了声:“……哦。多谢父亲!”
邹老太太正让丫鬟上茶水点心来给邹尚书,见到女儿这副模样,她不由皱了皱眉头,“怎生,还想让你爹把人打回宛城?”
邹尚书听出话语有异,挑眉,“如何?又吵架了?”
“没,没有。”顾夫人不想一把年纪还被爹娘教训这个,她连忙转开话题,“爹,我,我是想问你个事儿……”
说着,她就把萧承煜的事情又说了遍。
邹尚书闻言,眉头不禁蹙起,“你蹚这趟浑水作甚?这萧承煜可不仅仅是燕王府的人而已,他身份复杂得很,这次中秋宴席上,有人认出了他,这才有了这般多的事。”
“身份?什么身份?”顾夫人惊愕。
邹尚书见她真不懂,放下了茶盏,叹了口气道,“他啊,是曾经的苏家军,镇国公府的世子,苏临聿。当年镇国公通敌叛国,导致军队损害惨重,后来还在他府中搜出不少的铁证,偌大个公府覆灭殆尽,他当时似是在人的帮助下逃了出去。”
“可他逃出去便逃出去了,却逃到了燕王的地盘,燕王又是何样的人,朝中对他的态度,你们也不是不清楚?”
“这回,他却还敢跟着回来听封……也是胆大妄为啊。”
说起镇国公府,在场几人也是唏嘘不已的。
当年晋朝不稳,朝中没有能独当一面的武将,是镇国公跳出来,一力扛起大旗,一路破敌,换来了晋朝千里疆土的安宁,为此先帝也是龙心大悦,特地封了个世袭罔替的镇国公。
可以说,当年镇国公府在安京城独一份的尊宠。
到了当今陛下,也曾风光过一段时间。
本以为能一直繁花锦簇,却不曾是烈火烹油……
顾夫人听到镇国公三字时,脸色就变了,她不敢置信,“怎么可能……他,他长得跟镇国公更是不曾有半分相似之处,我竟是没认出来……”
她是见过镇国公的,凶猛悍然,叫人望而生畏。
邹尚书呼了口气,“镇国公威猛无比,他是跟他父亲不一样,太过俊俏了,身板也单薄,初始我们也没认出来。”
“还是江阁老提了嘴,大家想起曾经的苏临聿,虽然是少年郎,但也的确还有幼年的影子的。”
“本来陛下如今修仙,倒是也没特别在意,而且镇国公当年的事情,虽然大家都说他通敌叛国,又罪证确凿,其实大家也是心知肚明究竟是缘何……”
“不过是因为镇国公当年身为国舅,还有个当太子的外甥,难免就遭人眼红了,更何况,当年他连连战败,也是因着粮草运送不及时,这才军心溃散,战况不佳。”
“这些年,陛下也是有过悔恨的,只是,到底是帝心啊……”
顿了顿,他继续道,“这回认出了苏临聿,本来陛下也没发什么火气,但是架不住苏临聿不懂场合,当场就提出让彻查当年镇国公府惨案的事情,便是他的功劳都可以不要。”
“那件事牵扯到太子惨死,本就是皇上的心中痛脚,他贸贸然提这些,不是说陛下前些年做的事情都是错的吗?更何况,这些年陛下的脾气更加的古怪,又忌惮燕王,看燕王世子跟着一道求情,故而当场就发作了。”
“随后,苏临聿和燕王世子就一道给下了大狱,中秋宫宴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顾夫人惊愕,“外头竟然没有传言……”
“陛下发了龙怒,又让众人闭嘴,谁还敢乱提半句啊?又不是不要命了!”邹尚书回道,“我便是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要往外头随意言论,以免叫人抓住了把柄,晓得不?”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顾夫人应道。
只是,这样一来,她却不知该如何跟赵宛舒提了。
毕竟,照她爹如今的说法,这生死且不知道如何定论了。
“爹,这就不能救他们吗?”
邹尚书瞥了她一眼,“陛下如今脾性暴躁奇怪,谁敢去触陛下的眉头,更何况……”
江阁老也就罢了,好歹是个读书人,但提到宫里那位当道的阉人,他的表情就没那么好看了。
“罢了,你先回去!我知道,你惦记着人的救命之恩,我且找人问问。但是,具体如何,我也不能保证了。”
邹尚书也不能拿着家里人的性命去赌的。
他也是念着镇国公当年的仗义,这才想出手帮一帮的。
顾夫人感激,“谢谢爹。”
“好了好了,不谈这些了,我让人去传膳。”邹老太太回道。
既然问到了,顾夫人也没多留,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便主动带着顾东篱打算离开了。
顾东篱也给祖父见里礼,邹老太太是舍不得孙女的,但如今顾东篱要出嫁,总不能歇在外头的,怕是也有许多的事情要忙碌,便也没多留,只让人送到了门口。
邹夫人自然是满口应好,领着两个女儿把她们送上马车,见到她们安全离去后,这才松了口气,刚要转身,就听到邹繁撇了撇嘴道,“阿篱表姐真是奇怪呢!”
“你还说呢你,我不是都掐了你那么多回,你咋就关不住你的嘴?”邹箬瞪了她一眼,“你是非得惹人生气不成?”
想起之前烤肉的时候,邹繁还一直说啊说,真的是让她颇为无语。
邹繁憨憨道:“我这是担心表姐啊!姐姐难道你请表姐烤肉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邹箬一噎,她无语,“我,我不是为了这个……我只是想着阿姐马上要出嫁,以后怕是不能这么松快的过日子了,这才跟她提议烤肉的……虽然,那也是顺便!”
邹夫人听到两个女儿在后面自以为小声的争吵,无奈地转过身来,“你们两个又闹?早就与你们说了,你们年岁也不小了,总是该学着稳重的。瞧瞧你们阿篱表姐,她那般才是名门闺秀,不然也说不到理阳侯府的好亲事。”
“你们若是有她一半,我就谢天谢地了。”
邹夫人半生也算是比较舒坦的,公婆不是那等爱挑事的,从来不管他们夫妻的房里事,也不会塞什么丫头小妾的,她也就是孕期给身边丫鬟开了个脸。
对方也不曾生下庶出。
而她有两儿两女,如今也算是舒爽的。
而小姑子也不是难缠的,至少各方面比起小姑子的日子,是好了许多的。
所以,她对着顾东篱也是很和善的,也是颇为怜悯她们。
眼下听到两个女儿嘀嘀咕咕的,自然是得教训教训的。
邹繁脱口而出道,“我才不要跟表姐比呢!那侯府公子难道还是个好的?”
“阿繁!”邹箬止都没止。
邹夫人瞬间反应过来,她皱了皱眉头,“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邹繁连忙捂住了嘴,见了她娘和她姐的表情,她也知道是闯了祸,低着头不敢抬,也不敢再答话了。
邹夫人又看向邹箬,“阿箬,你向来比你妹妹懂事稳重,你且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邹箬还惦记着顾东篱提的事,她也有些为难,挠了挠脸,“娘,这,这没什么的?”
“你说谎就爱结巴。我是你娘,还不懂你们这些小心思?”邹夫人严厉道,“那理阳侯府到底是何情况?你们若是知道什么,便告诉娘。”
邹箬想了想,也抵不过她娘的逼问,看了眼邹繁,支支吾吾地把跟顾东篱说的那些事情又说了一遍。
这件事显然出乎邹夫人的意料。
不过也的确如邹箬所想,她那小姑子向来心思强硬,而顾东篱如今名声也的确不好了……
若是真的任由这件事爆出去,以后不但影响顾家姑娘们说亲,怕是连她家这种姻亲家的也得连带着,她两个闺女过一年也得说亲了……
而顾东篱显然也是有这层顾虑,这才会让邹箬她们保密,当这件事不曾发生过,一切照常。
邹夫人一时抿唇,站在原地。
邹箬觑了眼不说话的邹夫人,低声道,“娘,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给祖母啊?”
邹夫人觑着她,揉了揉额角,“这种事,你们姑娘家别管。我自有分寸!你们且回去,好生做做女红,练练你们的手艺,瞧瞧你们绣的都是什么,好好的蝴蝶都被你们绣成螃蟹了。”
闻言,邹繁嘟嘴,“嬷嬷又告状,简直是告状精转世……”
邹箬拉了拉她,朝着邹夫人福了福身,就连忙匆匆忙忙离开了。
邹夫人呼了口气,目光落到了正院处。
说到底,还是这个外甥女命运多舛啊!
而这边,顾夫人知道这件事,便让人给赵宛舒送了消息。
赵宛舒见到送来的消息,也是满面惊愕。
她没想到,萧承煜才入宫,这身份还没捂热,就被揭穿了。
而且,揭穿他的还是江阁老。
这未免也太快了吧!
现在连燕王世子也被牵连了。
不,也许该说,萧承煜就是因为跟燕王走得太近,这才会被陛下给记恨了!
她也是知道,陛下对燕王府的忌惮,已然是满朝皆知。
可偏生,他们现在已然被打上了燕王党的身份了。
赵宛舒捂着嘴,缓缓坐下,把玩着手里的信件。
此时,萧韶光从外面跑了进来,见她表情严肃,他放轻了脚步,“阿宛姐姐,你怎么了?”
赵宛舒回神,把手里的信件收了起来,敛了表情,“没事,小光有什么事情吗?”
“我才写好了大字,想给阿宛姐姐看看。”他举起手里的纸。
赵宛舒勉强笑了笑,正要伸手,桑枝突然就进来了,她比划道:“外面有人想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