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这是……”沈追走进房间内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那牌位上的名字。
诸葛煜……
关于这个人的名字，哪怕在朝廷当中，也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
五年前诸葛煜在边关，第一次参加对北元的战争，就在战场上遭到了惨绝人寰的屠杀。
他所带领的队伍，没有一个人回来！
当时得知消息的诸葛无名，跟疯了一样，执意要报仇，甚至，不惜和皇帝产生争执。
后来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消息被严密封锁，当时还是礼部侍郎的诸葛无名，一跃成为了当朝宰相。
沈追算是当年的知情人之一……
但关于这件事，苏牧却没有听说过任何消息。
“殿下……”诸葛无名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早已是老泪纵横。
“臣除了浩儿和青儿这双儿女外，还有另外一个儿子，当年……也是臣亲自把他送上战场，却再也没有回来！”
这短短的几句话，却充满了道不尽的辛酸，苏牧总算是明白了，为何诸葛无名会突然有这么大的改变。
或许。
就是因为自己对待北元人的态度，以及在城门处的那些承诺。
但苏牧还是有些不太明白，这倒不是他残忍，毕竟，既然亲手把儿子送上了战场，就应该考虑到相关的后果。
要么立下赫赫战功，在所有人的仰望和羡慕中回来，要么便马革裹尸，甚至，连尸体都找不到。
有情绪完全在理解之中，但过了这么多年，诸葛无名还是表现得耿耿于怀，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当年这件事，突然间被严密封锁消息，你也坐上了丞相的位置，外面的传言都说，是因为长公主的提携和帮助！”
“后来事情的发展，也确实是这样，你们始终站在同一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沈追的声音也缓和了下来。
同样身为父亲，他比苏牧更能理解，诸葛无名内心的那种情绪。
“你该不会以为，就凭长公主的帮助，浩儿能坐上武德司的位置？”
“我能从区区礼部侍郎，变成当朝宰相，哪怕之前牵涉到了沈家的事件中，陛下也不过是暂时停职，很快就恢复过来了吧？”
“除了这些……当初太子被诬陷写诗一事，青儿刚好出现在东宫，而且一个晚上都没有离开，你不会真的认为，皇帝陛下什么都不知道吧？”
听到这一连串的问题，沈追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起来。
这些事情不想则已，认真一思索，好像还真的大有问题。
就拿诸葛青来说，当时的太子触怒天颜，都已经连累到皇后了。
哪怕后来太子以丰富的文采，算是勉强过关，但相关人员，不可能就轻易地被放过。
“那……”沈追深吸口气，转头看了一眼那牌位。
“五年前的大战，朝廷军大获全胜，创造了自陛下登基以来，以少胜多最大的辉煌战绩！”
“但这个结果说起来好听，但却是用很多人的血肉堆出来的，煜儿就是其中之一！”
“边关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那有限的几人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到底是二殿下当时的失误，还是有意为之，成为了永远的谜团，但我绝对不相信，以煜儿的聪明，会被杀得一个人都回不来！”
诸葛无名一边说着，脸上的眼泪更多了。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在这个时候，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不止。
“你不是想知道，我这样的转变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五年……”
“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其实当年……煜儿根本不必去参军，他代替的是他的大哥，而我……为了那可笑的传承，老大必须要留在身边，为家族传宗接代，就把他亲手推向了死亡！”
“沈大人……”
“你也是父亲，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你的身上，你会怎么做？”
沈追沉默……
旁边的苏牧也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大概听明白了。
整件事情，哪怕到现在，都处于无解的状态。
如果当时死的是诸葛浩，诸葛无名真的会好受一些吗？
那倒未必！
身为旁观者，这些道理很容易就能看明白，但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如果在这种事情上都要去讲道理。
那未免太残忍了！
“我知道现在这样说，确实有些不太合适，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他不可能再回来了！”
“如果你一直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不休，恐怕……”沈追叹了口气，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心态已经彻底发生了转变。
“不！”
“不是这样！”诸葛无名坚决地摇了摇头，目光中充满了坚决。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必须要弄清楚，如果煜儿真是技不如人，所有事情都是咎由自取，那我就可以放心地去找北元报仇！”
“但如果不是呢？”
“凭什么我的儿子就要去死，而有的人却要好好的活在这个世间，享受这美好的一切？”
“所有人都以为，从始至终，我都坚定不移地和长公主站在一起，是因为得到了提携！”
“当年的事情，除了陛下以外，只有她和二皇子知道真相了！”
说到这里，诸葛无名转头无比认真地看着苏牧。
“这是我最深处的秘密，你不需要什么真凭实据，现在只要传扬出去，我马上就会倒霉！”
“甚至，整个诸葛家都会遭殃！”
“殿下……还有沈大人，我这辈子已经没有了什么愿望，高官厚禄，金银财宝全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只要能查清楚这件事，能够有朝一日踏平北元！”
“我诸葛无名……愿以命追随！”
“拜托了！”
说到最后，诸葛无名直接跪了下来，额头紧紧地贴在地面上。
“丞相快快请起……”苏牧抹了抹有些湿润的眼角，亲自把他扶了起来。
“丞相可以尽管放心，但凡力所能及，我必全力以赴！”
沈追什么话都没说，深深地看了一眼诸葛无名，转身从旁边拿过一炷香，默默地插在了前面的香炉里。
是的……
他非常理解，如果自己的女儿也出了同样的问题，自己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