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国王失去他的人民,背弃他的信仰,也即这个王国步入衰落的开始。
这是《沙克达姆编年史》开篇的第一行字,年迈的第一任国王试图用这样一段话,警醒继承他意志的后嗣。
沙克达姆的雏形,是几个生活于沙漠地带的部族,为了避免部族的成员落入魔物之口组建而成的城邦。在远古时代,『骑士』概念并不存在,部落的勇士们所拥有的,只有粗制的石器,在那场力量极为悬殊的对抗中,部族联合节节败退,直到其中一个部族的勇士,在穷途末路的境地里,无意中找到了一个能够驱逐魔物的宝玉。
这块宝玉能够安抚魔物,并将它们永远流放于城邦之外,因此勇士将宝玉命名为『镇魂玉』。而那位勇士,后来成为了古沙克达姆第一任国王。
如果不是『镇魂玉』,部族联盟恐怕早就覆灭,也更不会出现后世长达千年的沙克达姆文明。正因如此,每一任的沙克达姆国王都将这颗宝珠奉若神明。
门廊处脚步声响起,费舍尔大公将《沙克达姆》编年史放回书架。彼时,名为提尔-赛琉斯的少年对他说,当他再次看见『黑桃』图案,便是他需要作出决断之时。那些回溯的记忆无时不刻不在提醒他,他所看到的远不止取代了斯拉克家族青叶印记的『黑桃』。
在那个烽火连天的晚上,他在王城之上,亲眼看见了他们最敬仰的国王,使用了曾经将整个王国毁灭的魔物的力量。沙克达姆,就是在无边的流沙旋涡下,沉入了群沙之中。
他之所以迫不及待地翻找那段历史,完全是出于愧疚。
在王国濒临覆灭,老国王——蔷薇公主的父亲,亲手将『镇魂玉』交付于他的手中,而他,又将这个护佑了沙克达姆千年文明宝玉,交给了莱因哈特。新沙克达姆建立之初,他一度以为自己做出了这辈子最明智的选择。
直到那天晚上他猛然惊觉,莱因哈特不过是通过那只魔物的力量,将所有人囚禁于这永恒梦境中的人。
在他看见『黑桃』图案时,埋在他内心深处的种子,也在不知不觉中“开花结果”了。
“费舍尔大公。”
在门口时,林秋特地暗中打量着费舍尔大公的一举一动,而他的行动告诉他,他之前的计划成功了。想要颠覆莱因哈特的王国,无论将局部破坏多少次,他都能通过刻印将其修复,而只有在蔷薇公主面前,让她亲眼见证王国的沦陷,才能彻底将其终结。
费舍尔转过身,来到他面前,脸上愁云密布:“看来我犯下了一个弥天大错。”
即便『镇魂玉』存在了千年之久,也从未有人能够解析它的来历。他只要一想到宝玉与那只魔物的力量汇集到了同一个人身上,就不由产生深深的无力感。除了神明,他实在想象不出有谁还能是骑士王的敌手。
“『镇魂玉』拥有压制魔物的力量,所以会让那只魔物的力量在莱因哈特体内共存。”
眼前的少年是他唯一的希望,凭借他的能力,就算倾尽斯拉克家族的全部力量,都不足以与莱因哈特抗衡。而他所能帮到对方的,除了为他效命的骑士外,就只剩下他对『镇魂玉』的研究了。
对林秋而言,这却是一个漫长而又悲伤的故事。
这位大公为沙克达姆鞠躬尽瘁了一辈子,就连他唯一的
儿子,也因为『镇魂玉』的消息走漏惨遭『黑桃』组织的毒手。然而在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却突然发现他倾尽一切重建的王国,只不过是一个美好而虚幻的梦境。
真实的情况是,沙克达姆,已经毁灭了。而斯拉克家族的血脉,也必将在他这一代断流。
林秋实在无法对这样一位老者说出如此残酷的现实,但饱经世故的费舍尔大公怎么会看不出林秋心中所想,他略显淡然地笑了笑:“不必安慰我……在我这把老骨头死前,还有机会弥补我所犯下的过错——带着这种耻辱走进坟墓,恐怕斯拉克家的英灵们无论如何都不会饶恕我的。”
“据我猜测,想要战胜莱因哈特的唯一方法,便是切断他与『镇魂玉』的联系。如果你需要斯拉克家族的力量,我麾下的骑士必定赴汤蹈火。”
距离蔷薇公主的诞辰还有整整一周的时间。
而在这一天,斯拉克家族的女仆们惊奇地发现,他们不遇大事就足不出户的家主,竟然命人架起马车,向集市的方向驶去了。在离去前,费舍尔大公再三嘱托薇拉,好好照看林秋等人。
女仆们也不由暗中猜测起这个一来斯拉克宅邸就如此受费舍尔大人重视的年轻人。
是斯拉克家族新一任的继承人么?
薇拉停下打理花园的动作,用袖管轻轻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汗。在她看来,林秋无疑是一个神奇的人,这个一见面就自称“算命师”的人不仅正确无误地说出了她的名字,就连喜欢吃水果糖这种谁都不知道的小秘密都“算”出来了。
这样的人,即使成为下任家主也不足为奇吧?
当她回过神来时,忽然发现林秋就在她不远处饶有兴趣地打量她。
薇拉羞红了脸,她莫名产生了一种在背后议论别人而被抓了个现行的错觉:“提……提尔大人!您这是要出门么?”
“是啊,我刚和费舍尔大公商量好要开一个‘严密’的作战会议。”
“诶?作战会议是……啊,实在抱歉,这不是我该问的。”
天啦噜,薇拉,你怎么连这种问题都敢问!
如果是平时,她一定不会问出这种有失分寸的问题,可眼前的少年总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说起话来也感觉十分轻松……
犹豫再三,薇拉还是忍不住问道:“恕我冒昧,提尔大人,我们曾经见过面吗?”
“见过。”
林秋故作神秘地笑着,迎面走向她:“我是那个小时候坐在你后排,上课喜欢揪你辫子的那个提尔-赛琉斯,多年不见,没想到你已经长得这么漂亮了。”
闻言,薇拉不由沉浸在了她脑海中悠久的回忆中。她实在记不清曾经自己后排还坐着一个这么有趣的男孩子。
当她回过神来,林秋已经走出了斯拉克古堡的大门。她深深凝望着林秋的背影,耳边忽然回荡起一阵遥远而又熟悉的声音。
而那时的场景也绝不在教室,而是新沙克达姆的广场的高台上,少年手里拿着一颗石块,望着高台下来来往往的行人。
“薇拉……你相信我现在朝高台下丢下这颗石块,有可能会导致沙克达姆的毁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