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坡是值三更之后的岗哨,现在的他抓紧闭着眼睛,呼吸很快变得悠长起来。
他的头枕着牛皮制的箭筒,一手握环首刀鞘,另一手握大铁弓,和衣睡在草地上。
一夜平安无事。
翌日五更,令狐坡已是精神饱满的在晨练。
仰头看了看天空,天色有些阴沉,羊桑河上泛起了淡淡薄雾,远方山峦若隐若现,脚下的湿润青草,散发着天然的芳香。
空气清新,景色着实不错。
一行人安静的吃了些干粮,喝了煮沸后的凉开水,韩明达呼啸一声,带着王洪和两名李姓捉手走了。
留下令狐坡,姜武,赵二和陈亮四个人,他们凑在一堆商议。
这会不存在相互客气、谦让,不等其他三名捉手开口,令狐坡有模有样地开始布置:
“我想过了,敌方既然跟在咱身后,肯定不会离太远,发现功曹他们离开,便会到这里来先查看一番,然后再跟踪上去,我们就在这里收拾他们。”
“姜武,你带陈亮去河那边小丘埋伏,马在这边藏不住,都牵过去,要是来的人小心谨慎的话,可能就会先到你那边,嘿嘿,那只好麻烦你姜伍长先动手了。”
“我和赵二就留在这里,要是敌人大摇大摆的过来,那先动手的就是我们,你们注意他们的后面,有否援兵,一会,再伺机过来协助。”
“如果他们有人逃跑,姜武你们两个有马,应予追击,总之,不能让敌人活着离开这里,防止他们通风报信。”
三个人还在相互对眼疑惑中,令狐坡已不耐烦的呵斥道:“都赶紧去执行军令,别耽误工夫。”
“遵命!”
姜武本来还想说上几句,不过这会觉得,说什么都是废话。
就凭昨晚布哨,现在的任务安排,干净利落又周全,不应该再有任何疑惑。
打架和杀人说到底不是一回事,不过,人家虽说是新卒,但在云海山上出手不凡,摘得头功。
这点,足以镇住姜武等人。
经过战阵的人,才是最应该放心的。
于是,姜武狠狠锤了锤胸口,一句话没说,带上陈亮,每人牵着两匹马,离开前往小土丘。
令狐坡身边只剩下赵二,那晚第一个伸脚挑衅,被一拳击中腹部的那位。
他现在对令狐坡佩服得五体投地,应该是言听计从。
俩人直接躲在河岸边的灌木丛后面,河岸有点坡度,刚好能藏住人。
眼下没啥侦查手段,就是一个守株待兔的笨办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如果后面来的是一群杀手,旨在追踪郭瑞将军行迹,或想要将韩明达杀死在道途之上。
那么,在这里截杀,是最好不过的了。
时间静静流淌,赵二显然是耐性不好,不时地要探头出去瞧,被令狐坡踹了两脚,才算老实下来。
其实等待的时间没多久,兔子急匆匆的就来了。
马蹄得得,驿道上扬起一阵尘土。
看来,这跟踪而来的人还不少。
五个人,七匹马,大模大样的警惕性很低。
他们直接就来到近处,慢下来环视周围,有人呼喝一声,一行人下了驿道,来到令狐坡他们昨晚宿营的地方。
令狐坡拨开灌木偷偷瞧了瞧,只有两个人下马,围着营地转了转,这寻寻那看看,经验好像挺丰富的样子。
其余三人则骑在马上东张西望。
先解决骑在马上的敌人。
令狐坡朝赵二挥手示意,也不管他看懂没,自己忽地站起身来,三石大铁弓瞬间张圆。
弓弦震动,羽箭急射而出。
“嗖…”
一道凛厉的破空声响起。
距离很近,才五六十步,对令狐坡而言,闭上眼睛指哪射哪,不会失误。
“卟嗤…”
箭矢从一骑士左胸口穿入,直没羽尾,力道强劲罕见。
此人愣了愣,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前方河岸边,又低头瞧着胸口,这才大声惨叫。
“啊…”
愚蠢的反应,让战马受到惊吓,当即把他掀下了马。
这些家伙,谈不上训练有素,但绝对可以用亡命之徒来形容。
一旦受袭,他们先做的不是躲避观察,而是把刀抽出来四处张望,一副毫不畏惧的彪悍形象。
两名在营地中搜寻的汉子,闻见惨叫声之后,就一齐往河岸边冲了过去。
另两个骑马的,一个翻身准备下马,显然是他反应了过来,不想骑在马上当靶子。
但他却是第二个死的。
一只脚刚离开马蹬,一支疾射而至的羽箭,瞬间穿透了他的脖颈。
“呃呃…”
那厮挥舞了下手臂,一头栽下马来,当场一命呜呼。
这是赵二射出的羽箭。
他虽然出箭慢了一步,但箭术明显不差。
最后一个骑士见状,第一时间反应,就是伏低身子在马背上,脚尖急促踹击马腹。
“嗷…”
战马嘶鸣,朝河岸方向急冲了过来。
令狐坡镇定自若,他快速搭上箭矢,满弓一箭射出。
“嗖…”
这一次是取马不取人。
利箭一下钉进马脖子,鲜血飞溅中,深没而入。
“嗷嗷…”
战马狂嘶。
突如其来的伤痛,让战马想要做出本能的反应。
但马背上的敌人,骑术娴熟,硬生生控制住了战马,继续向河岸奔来。
也就剩三十步左右距离,狂嘶中的战马,一眨眼就扑向河岸边站立速射后的令狐坡。
离的太近,就算速射著称的令狐坡,已不可能再发第三支箭。
这个时候,依靠的是冷静。
慌乱的人,只会死在这里。
他毫不犹豫的弃弓,抽刀。
马在斜坡顶端,有个明显的停滞,却被那骑士一夹马腹,不容迟缓。
那受伤战马一下子,便前蹄一收飞跃起来。
这是个值得称道的对手。
无论其反应,还是胆气,若没有血海里打过几个滚,是不可能拥有。
当然,在这种生死一瞬的交锋中,令狐坡全神贯注,不会有任何杂念。
他站在斜坡上,颇为笨拙的闪动身躯,将将让开战马的冲击。
“呼…”
一股疾风带着重伤的烈马,擦身而过。
而敌骑手上的一柄长刀,在瞬间向令狐坡迎头斩了下来。
令狐坡瞳孔猛地收缩,本能地顺势倒地,与此同时,手中环首刀往上撩了过去。
刀光闪烁之间,令狐坡的肩头痛了痛,还伴随着温热的液体洒下。
但那不是他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