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乃林已被擒获,一众打手们也双手抱头蹲在了墙角。这是莫云潇的要求,没人知道她为何要这样做。
虽然他们捣毁了万乃林的据点,但莫云潇仍然一筹莫展,紧张的心始终悬着。
因为她要找的人始终没有找到。
瓢泼大雨渐渐变成了朦胧的细雨,细小似牛毛的雨点拍打在莫云潇的身上,倒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感。
她仰头向天,望着微微露出光亮的东方天空,天马上就要亮了,但自己的心却仍是一片迷茫。
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院中之人,出来答话!”
莫云泽和张迪忍不住对视了一眼,莫云潇也是一惊,张目向院门望去。
还不等他们反应,大门就“砰”的一声被破了开来,一队士兵蜂拥而至,但当他们的队长站出来要说话时,目光一呆,迟迟不语了。
“禁……禁军?”他嘟哝了一句,心里也不免有些怯了。
大内禁军是保护皇城的,而这些官兵守卫的不过是寻常城门,双方无论是战斗力、荣耀、待遇、地位尊卑都是天差地别。
张迪“哼”了一声,怒斥道:“不错,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着,这不是禁军是什么?哪里轮到你这小兵将耀武扬威!”
这队长一瞧张迪也马上明白了,此人说话尖声尖气,颌下无须,必是官家身边得宠的内官了。说不定官家本人也在,这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于是他连忙跪下,说道:“天使告罪,小的有眼无珠,不知天使在此,还请天使责罚!”
见他态度恭敬,张迪的怒气也就去了一半,一挥手说:“罢了,是谁叫你们来的?”
队长回答:“有一对游商夫妻说是遭万乃林的漕帮匪人所劫,小的得报后不敢怠慢,立即报了上官之后带兵前来剿匪……只是没想到天使消息灵通,先行了一步。”
“哼!你们是来抢功的吧?”张迪语带讽刺的说。
队长正要辩解,莫云潇却几步赶了过来问:“那对夫妻什么模样?”
队长一瞧莫云潇本是一怔,心想这里怎么还有女人?但见莫云潇目光灼灼,自有一股凌厉的威严,身旁的张迪也不敢多言语,因此这队长也只能恭恭敬敬的回答:“是一对年轻夫妻,男的谈吐不凡,像是个书生,只是他们满面污秽,瞧不清真容。”
莫云潇目光一瞪,随即跑去将蹲在墙头的万乃林一把抓了起来,就像拎一只鸡似的这么拎了过来,喝问:“你可抓过一对年轻夫妻?说!”
万乃林吓得打了个哆嗦,急忙回答:“俺们从未劫过什么小夫妻,只是简王和……和莫家二姑娘在此暂居。”
“哼!”莫云潇一把将他推倒。她又转头望向这队长,眼中几乎就要冒出火来:“你误了大事了!”
这队长听万乃林所言,自然是冷汗直流,连忙磕头告罪:“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莫云潇蹲下身子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女兄!”莫云泽怕她做出过激的举动,不免叫了一声。
但莫云潇并没有理会,而是望着这队长的眼睛问:“他们到哪里去了?”
“居……居养院……”话还没说完,莫云潇就一把将他推倒,然后大踏步的向外走了去,莫云泽吃了一惊,急忙追出去问:“女兄!你要去居养院吗?”
说话间,莫云潇已跨上了马,说:“不错,我先走一步,你快带人去通知玉如、婉儿他们,就说大敌已擒,云湘已有了线索,叫他们回茗楼吧。”
她正要拨转马头纵马而去,莫云泽却又拉住了她坐骑的头,说:“女兄!你带我一起去吧,见不到我家女兄,我总是不安心呐!”
莫云潇“滋”了一声,显得有些不耐烦,但望着莫云泽恳切的目光,便拉过他的手用力一提,将他提上了马背,说了声:“扶住我,跌下去我没空送你去医馆。”
张迪也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喝道:“莫云潇!你就要走吗?这里如何善后啊!”
“交给你了。”莫云潇一勒马缰绳,这马前蹄扬起,发出一声嘶鸣,继续说:“对了,快去通知玉如和婉儿,叫他们回茗楼等我!”
“莫云潇!你……”张迪话还没说,只见她和莫云泽骑着骏马踏尘而去,转眼间就消失了蒙蒙雾气当中。
打更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高声敲锣,用朦胧含混的语气朗声道:“天色白亮,二分有雨!”
环儿也足足的打了个哈欠,正端着自己的洗脸水要去大门前倒掉。可她刚走到大堂,惺忪的眼睛就是一亮,不禁失声叫道:“啊!家兴少爷你怎么……”
宋明轩也给惊动了,缓缓地从桌上爬起来,正见到云溪和自己趴在同一张桌上,相对而眠。只是云溪尚在梦中,发出淡淡的呼吸声。
宋明轩甩了甩昏胀的脑袋,起身将自己的衣裳解下来披在了云溪的大氅之上,然后向环儿走来,说:“不要惊动她,这一夜并无好眠。”
“你们这是……”环儿仍旧是一脸茫然,心下升起了二人幽会的念头。
宋明轩自然看破了她的臆测,便只一笑,挠头说道:“荷露他们一夜未归,本留我守在这里,不成想莫三姑娘也是睡不着,这才秉烛夜谈,不知觉间就睡着了,真是有辱斯文。”
他的话刚说完,门外就传来“砰砰”的拍打声。这声音十分粗重,睡梦中的云溪也不免有些梦呓。
宋明轩微微皱眉,心想茶客怎来得这样早,而且如此拍门也太不礼貌。他正要去开门理论,环儿却一拽他的胳膊,小心翼翼的走过去,隔着门板问:“都还没起呢,不知来者尊姓?”
“李清照!”一个清澈且有力的声音传了来。
环儿和宋明轩对视了一眼,赶紧将门板卸了下来,将门开了。
门刚一打开,一个沉重的身躯就像环儿砸了过来。环儿猛吃一惊,忙伸手去扶,怎奈这身躯颇为沉重,几乎就要将她压倒。
“啊!谁呀?”她一边说着,宋明轩忙伸手一扶,勉强将这人扶住,原来是已十分虚弱的赵明诚。
“赵家公子?”宋明轩和环儿又将惊异的目光向李清照投了去。
李清照正手扶门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说:“不成了,我已快累死了。”
这时,后堂有几个侍女也闻声而来,见到趴在桌上睡觉的云溪都先吃一惊,再看到奄奄一息的赵明诚和疲惫的李清照吃惊就更甚,大家纷纷迎上来抬伤员,也有扶李清照的,云溪也就无暇顾及了。
李清照坐下来“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碗水,一抹嘴上的水渍,说:“他受了伤,这一路走回来失血过多,又劳心神,需得请个郎中。”
“哎呀,姑娘不在,这可如何是好!”环儿原地踌躇,忽然说道:“不如派人去赵家,叫他们把人接回去。”
“不可!”李清照趴在桌上休息着,说:“德甫的父亲向来对我家不满,若是让他知道他的儿子与我同行而受伤,可不得亲自来剥了我的皮!”
宋明轩忙对环儿说:“人命关天,快去请个郎中来。”
“好!”环儿重重一个点头,然后拨足飞奔而去。
宋明轩又指挥侍女们将赵明诚扶去了一个雅间休息,为的是不惊动后堂的女眷。
好不容易将赵明诚安顿好,宋明轩才又下了楼来。说也奇怪,大堂这样大的动静,云溪居然还能安睡,而李清照也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自己倒水自己喝。
就在这人人纷乱的当儿,莫云潇推门进来了。她第一眼就瞧见了站在楼梯中间的宋明轩。
二人四目相视都有些尴尬,但宋明轩很快就将眼神避开,不敢再与她对视。
李清照回头一望,见到她时也露出了笑容,急忙问道:“荷露,找着了人吗?”
莫云潇的眼光与她相触,起初也迸发出了一丝光彩,但很快又暗淡了下来。
她并不答话只是紧紧咬着嘴唇,眼眶中的泪水在打转。
见她如此情形,李清照的心也不免揪了一下,料想情况一定不妙。
莫云潇深吸了一口气,又瞧见云溪趴在角落的桌上睡着,便快步走过去,正要伸手推她,但抬起的手却又停住不发。
她看得出披在云溪的大氅上的外衣正是宋明轩的。她第一次见宋明轩时,他就穿着这件衣服。
宋明轩赶忙过来,说:“我怕三姑娘受了风寒。”
莫云潇也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了起来,说了句:“烦请相让。”
宋明轩忙让了开来。莫云潇道了声谢,便抱着她向内庭去了。
李清照望了望她远去的背影,又对站在原地呆若木鸡的宋明轩说:“荷露怎对你如此客套?她可不是这样的性子。”
宋明轩苦笑一声,说:“都是我的冤孽。”
这时,门外又进来一人。他与宋明轩目光相触也露出了几分狼狈之色,赶忙闪避。
宋明轩却急忙迎了上去,说:“时雨!找到令姊了吗?”
莫云泽的眼中流下泪来,说:“若是找到了,就不会只我回来了。”
宋明轩不知该说什么,就这样沉默了。莫云泽望了他一会儿,袖子一擦眼泪也向内庭去了。
李清照又目送莫云泽进去,再问宋明轩:“你们是知交?”
“曾经是。”宋明轩说。
李清照深深呼了一口气,似乎并不太相信他的话。
莫云潇将云溪身上的外衣和鞋袜都脱掉,将她安安稳稳的放进了暖和的被窝里。
她正要走,云溪忽然伸出手来将她的手一把抓住,说:“你不要走!”
莫云潇一笑,说:“那样折腾你都没醒,这时可以安稳睡了倒醒了?”
“你走了,我会伤心的。”云溪又说了一句。
她说话时并没有将眼睛睁开,语句也十分含混。莫云潇这才知道,原来她是在说梦话,不禁莞尔。
她坐在了她的床头,说:“我还要去找云湘,不能多陪你了。”
“不过,你不走,叫女兄瞧见了,她也会伤心的。”云溪继续说着。
莫云潇一呆,继续听了下去。
“唉,这可怎么办?你本就对我大女兄不起,你不守婚约,害得我大女兄失足落水,险些害了一条性命。”云溪继续说:“可是,今天与你谈天,我却觉得十分欢喜。我欢喜了,大女兄就要伤心了。我怎能夺她所爱呢?大女兄曾深深的爱恋着你,以前我并不知道,知道她落水假死之后,我发觉她越发的爱恋你了。可你并不爱她的对吗?难道你另有所爱的人吗?我的大女兄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只是脾气火爆了些,因此你才不爱她的吗?可我呢?你欢喜我的脾气吗?呵呵,即使你欢喜我的脾气,我也不能接受你呀,我怎能再叫大女兄伤心呢。”
听到云溪的这一番梦话,莫云潇已是泪流满面。泪水一滴滴落了下来,落在了两人的手上。但她的脸上始终还挂着笑容。
“傻丫头,你怎这样多的心思。”莫云潇摸了摸云溪的脸庞,尽显疼爱之意。
就在这时,一个侍女忽然闯了进来,叫道:“大姑娘,外面有个人要见你?”
莫云潇吃了一惊,急忙将泪水擦干,仓皇的问道:“是谁?”
“他说鄙姓刘,长得五大三粗的,活像个走动的金刚力士。”侍女说。
“刘大刀?”吃惊之余,莫云潇想到云湘的下落一定与丐帮有关,于是慌忙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