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舞剑(1 / 1)

“真是焦心。”莫云潇说着:“简王看中了我,昨天在大相国寺怎么不向玉如你讨我呢?”

魏夫人噗嗤一笑,说:“无缘无故讨人家的婢女,这成何体统呀!就算是亲王也不能不顾这个面子呀。你放心,今天他肯定要来讨你,只是缺一个由头。”

“玉如。”莫云潇忽然盯住了魏夫人,说:“他会不会没有看中我?”

魏夫人一愣,随即莞尔笑道:“怎么?莫非是你看中了他不成?”

莫云潇面颊登时红了,忙说:“哪有这种事!我是怕咱们的计策落空。”

魏夫人呵呵笑了起来,说:“你没瞧见他昨天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吗?只怕他这一晚上都是思忧佳人,辗转反侧。”

她说完又笑了两声,但很快将笑容一敛,颇为严肃的说:“荷露,不过当阿姊的可要告诫你。这个简王为人轻薄,是个十足的浪荡公子,你断断不可将一颗心托付给了他,不然就误了你终身。”

莫云潇见魏夫人说得郑重,便也重重的点了两下头,说:“玉如,你且安心,我进简王府只为救人,别无他求。”

魏夫人也跟着点了两下头,却又哀戚似的一叹,说:“作孽的老天,竟让荷露你犯如此大险。唉……”

莫云潇的心里也泛起一阵酸楚,正想劝解魏夫人几句,忽见门子快步跑来,说:“夫人、莫姑娘,简王殿下到了。”

二人对视一眼,双双喜上眉梢。“你瞧,我说什么来着。”

魏夫人颇为自得的对莫云潇说了一句,然后扭头对门子说:“快去请。”

门子应声而去,魏夫人也在一干婢女家丁的护持下向大门口走去。随着大门的徐徐打开,简王一行人缓步进来,正好与魏夫人碰了个正着。

今天的赵似一身寻常燕服,虽不及昨天去大相国寺进香时的华贵,却也不是凡品。在他的身旁跟着三个随从小厮,手中各抱有一个小木盒。魏夫人打眼一瞧,就看出这是上好的梨花木,里面所装的一定是很贵重的礼物了。

魏夫人迎上去就要参拜,赵似却双手将她扶住了,说:“不速之客冒昧叨扰,心中已是惶恐,夫人又何必多礼呢。”

魏夫人笑了一笑,说:“王爷这话可折煞了我们,堂堂千金之躯,怎说是不速之客?”

“呵呵,曾枢密是官家殿下臣,本王是朝廷笼中鸟。”赵似不合时宜的发了一句牢骚:“我不是不速之客还能是什么?”

“王爷这话可不对。”魏夫人携过赵似的手来,引着他向会客厅走去:“王爷是官家的手足兄弟,御极以来,不少封赏。王爷不该心生怨愤才是呀。”

赵似的面色略微一沉,随即哈哈大笑,说:“不愧是曾枢密的发妻。也罢,咱们今日不谈朝廷之事。”

说话间,他们就来到了大堂前,跟在赵似身后的那三个小厮依次站好,将盒子打了开来。

赵似指着盒子依次介绍道:“夫人请看,这是上好的天山雪莲,是西域一个什么汗国进贡的。这个是长白山的千年老参,是辽国皇帝耶律……耶律……嗯,反正就是辽国皇帝所赠。哦,这个是大理国皇帝进贡的银耳燕窝,据说有益寿延年之功效。”

他介绍完礼物,又说:“曾枢密身子欠安,正好可以补一补。欸?怎么不见曾枢密呢?”他说着便仰头四下张望,其实他所望的不是曾布,而是昨天那个让他一见倾心的婢女,只是他望了一圈也没望见,不禁有些失落。

魏夫人将两手一合,带着几分惶恐的语气说:“这可使不得,如此贵重的礼物我们可不敢收呀。”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夫人就不要推脱了。”赵似说完便大踏步在厅中走了几步,放眼四望却不见那个侍女,便又问:“怎么不见曾枢密呢?”

“嗨,都是公事。”魏夫人打着哈哈说:“这不开春了吗?西边儿的羌人要南下劫掠,老爷他去枢密院和兵部的张大人谈防御之事。”

“哦,原来如此。”赵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其实曾布并没有去忙公事,只是他以清流自诩,不愿和妻子、莫云潇合起伙来骗人,因此也就远远避开了。

魏夫人见赵似有些失魂落魄,忍不住偷偷一笑,然后才迎上来,站在赵似背后说:“王爷初次登门就送如此大礼,我们也没什么报答的,不过正巧府上有一个婢子有舞剑之能,不知王爷有没有雅兴一观?”

“哦?”赵似立即转过身来,两眼中放出了无限光彩,开心的说:“既如此,快请她上来舞一段吧。”

“来人,给王爷上酒。”魏夫人吩咐了一声,从人都退了下去,几个侍女端着酒壶、酒盅和一些下酒的菜肴依次上来。

魏夫人请赵似坐下,亲自为他斟满了一杯酒,说:“王爷,这可是长风楼的好酒,您且品品。”

赵似喝了一杯,但觉酒香清冽,口齿留芳,不禁赞道:“确实是好酒。”

这时,一个身穿五彩绸缎衣,脚穿软底白绢鞋的女子踏着碎步迎了上来。

她低着头,只用脚尖点地,两手高高举在身前,捏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剑。

她的长发下垂,遮住了面容,但身姿曼妙、卓尔不群。本来正要开怀痛饮的赵似一时竟呆住了。

女子将手腕轻轻翻动,那柄剑的剑尖也缓缓向上转动。待到剑尖指天时,女子忽将两足一错,横剑当胸。赵似更是一惊,只觉得眼前的女子豪气冲天,令人生畏。

在这女子的舞动下,这柄剑上下翻飞,闪闪剑光配合着女子柔软而有力的身段,时而纵跃,时而下蹲,剑光缠绕之间,宛似出水蛟龙,十分夺人眼目。

莫云潇穿越已久,对这副身体的本领早已驾轻就熟。因此这一套剑法耍下来也就格外得心应手。

她一边舞剑一边用余光瞥到了赵似,见他和赵佶果然是有几分相似,但他的眼神间却没有赵佶那种艺术家般的灵动之气。

想到赵佶,她又不免想到那天在金明池他的唐突行为。莫云潇感到强烈的羞耻,心中一团郁郁之气积压了许久。

她舞剑舞得兴起,恍惚间竟将赵似当成了赵佶。于是她剑眉一竖,一剑就朝赵似胸口刺来。

“啊!”魏夫人大吃一惊,不觉站起了身来。但赵似却还如坠梦中,一双迷离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莫云潇。

“不可!”魏夫人忽然大叫了一声,莫云潇的剑尖已触及赵似的衣襟。而莫云潇也被她这一喝吓了一跳,猛然一惊,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撤剑回身。

这一剑要是刺了下去,不仅自己全家是杀头的大罪,还会连累曾布和魏夫人。想到这里,莫云潇冷汗淋漓,急忙将剑一收,单膝跪下,剑尖朝下,颔首说:“王爷恕罪。”

“好好好!”赵似这才拍手叫好,仿佛刚才莫云潇当胸一剑他竟不知道似的。莫云潇和魏夫人都十分疑惑的对视了一眼。

赵似转头对魏夫人说:“夫人有这样的才女服侍,幸何如之。就算擅长舞剑的公孙大娘在世,也不免要汗颜了。”

魏夫人连忙赔笑,说:“王爷过誉了。”

“诶?夫人,你何时站起来了?快坐快坐。”赵似缓缓起身,又对莫云潇说:“你的剑舞得很好,也起来吧。”

“是。”莫云潇这才惴惴不安的站了起来。

赵似将她好一阵端详,果然是昨天在大相国寺后院见到的那个婢女。莫云潇的目光与他一触,又忙的将头低了下去。

她当然不是真的害羞,只是故作姿态,让赵似更加的迷恋自己而已。

赵似果然心潮澎湃,但在曾布的府上又不能失态,只能强自抑制内心的冲动,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莫云潇偷眼瞧了魏夫人一眼,才怯怯的说:“小的名叫玲珑。”

赵似正要再说,魏夫人却抢先说道:“玲珑,难得简王欣赏你的剑舞,去到管家那儿领赏吧。”

“喏。”莫云潇心中偷笑,然后屈膝行了一礼,正要退下时,赵似却叫住了她:“且慢!”

他转身对魏夫人说:“此女子品貌俱佳,只是在贵府上做一个小小婢女,只怕是拿夜明珠来当灯笼,大大的屈了才。”

魏夫人呵呵一笑,问道:“那依王爷的意思呢?”

赵似一番踌躇,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夫人你是知道的,本王从不轻易出门。出了门,端了别人家的茶碗,人家总是要表一表心意,送个歌姬给我。本王退却不得,渐渐也就成了惯例。我瞧这女子落落大方,又有舞剑之能,夫人不如做个人情,将她卖给本王。本王宴请宾客时,也好叫她出来舞一段,自然大大的增光。”

魏夫人却现出了为难的神色,皱眉说道:“书云‘来而不往非礼也’。王爷送了这许多珍贵的物件来,我该做这个人情。只是这女子是我家老爷买来的,若是不打一声招呼就让王爷把人牵走,我家老爷那也不好交代。”

赵似哈哈一笑,说:“这有何妨。本王府上的歌姬不下三十,这就差人送两个过来,以示交换。”

“可这……”魏夫人还是为难。

赵似却着急了,伸出右手的五指,说:“五个!怎样?”

“王爷,这不是多少的问题。”魏夫人在心里暗暗发笑,嘴上却说:“只是我家老爷就爱这个玲珑,旁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十个!”赵似将两手摊开,伸出了十根手指,说:“十个换一个,曾枢密可不吃亏。”

“王爷,这事只怕我还得和我家老爷商量一番。”

赵似咬紧牙关,狠狠地说:“翻了染料坊,做了五彩衣!本王将府上三十个歌姬全数送给曾枢密,只求这一个玲珑!”

魏夫人和莫云潇都大大的吃惊。她们确实有趁机解救这些女子的想法,说不定环儿就在其中。但万料不到能来个一网打尽。这让她们又惊又喜又忐忑。

赵似目光炯炯,瞪着魏夫人。魏夫人楞了片刻,才说:“好吧,难得王爷的一片深情厚谊。看来我再不放人,就太不近人情了。”

赵似的表情终于松弛了下来,笑着说:“本王府上的那三十个歌姬各个都是天姿国色。但……”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莫云潇,又说:“比起这位玲珑来,却是庸脂俗粉,俗不可耐了。”

“唉。王爷志在必得,我又有什么法子。”魏夫人说完便转头对一旁的管家说:“去,拿玲珑的身契来。一会儿跟王爷走一趟,把那三十个姑娘的身契也讨回来。”

“喏。”管家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赵似也是一阵阵的心疼,但转身望见依旧低头含羞的莫云潇,便又心花怒放了起来。

他来到莫云潇身旁,问道:“你与我回去,可愿意?”

莫云潇忸怩地说:“奴家全凭王爷做主。”

“好!”他又对魏夫人说了一句:“多谢夫人成全。我们这就回去了。”

“王爷难得来一次,不吃了饭再走吗?”魏夫人故意这样说。

赵似早已是心急火燎,连忙摆手说:“不敢叨扰了,就此别过,留步留步。”

依照惯例,赵似每次讨到一个姑娘都要用一顶轿子抬回去。这次自然也不例外。路边的店家、行人见了,便都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瞧,‘花中龙’又讨了个姑娘。”、“啧啧啧,艳福不浅呀!”

这样的场景人们见得多了,自然也就不以为怪。但是有一件事他们却没见过。一顶顶轿子居然从简王府中抬了出来。

在吃瓜群众们看来,简王的这个举动堪比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的奇观,自然又引起了一番不小的议论。

“从来只见简王府进人,从没见过出人的。这是怎么了?”

“嗨!谁知道呢,听说是这花中龙有了那种毛病,不得不割爱咯!”

“胡说!我可听说了,是新来的那位娘子善妒,逼着花中龙把别的娘子撵走了。”

“嗨!哪有的事,我的三外甥就在简王一个帮闲家里做工,他说是简王决心不再寻花问柳了,浪子回头,这才有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