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惠娘的嘀咕,燕绾和枝月齐刷刷转头看她。
“在哪见过?”燕绾忙问,“仔细想想。”
惠娘皱着眉头,瞧着搁在帕子上的平安符,仰头思虑,忽然间眼前一亮,“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这好像是小姐您当年给先帝求的平安符啊!当时求了三份,一份送给了先帝,一份送给了王爷,还有一份在燕莲儿的手里。”
枝月沉着脸,“果然是她。”
“这个白眼狼。”惠娘啐了一口,“当年先帝病重,小姐心急如焚,便去了国寺求平安符,一步一台阶,一阶一叩首,这才有了这三个平安符。一愿先帝身康体健,二愿王爷得尝所愿,三愿……小贱人,平安顺遂。”
燕绾沉默了。
嗯,当初的自己怎么就这么想不开,为了这么个东西,居然还去求平安符?
“所以,这些都是我脑子进水的表现?”燕绾无奈的叹口气,“想来昔年活下来,也是全靠这身份,要不然这脑子,不知得死多少回?”
惠娘如今颇为忌惮这个“死”字,听得这话,当下心头一紧,“小姐莫要乱说,什么死不死的?大喜的日子,该高高兴兴的,莫要叫这晦气的扰了心情。您以后会平安顺遂,会喜乐无忧,会长命百岁!”
“莫忧,我不是这个意思。”燕绾示意她别紧张,“不过人家既然送上门来了,咱是不是也得回礼?不能让她白跑这一趟。”
枝月已经确定这封信无毒,这会算是彻底拆开来,里面还有一张纸条。
“位置?”枝月蹙眉。
燕绾伸手接过,继而眉心微凝,“瞧出来了,是约我见面呢!”
“趁着这个机会,抓住她?”惠娘咬牙切齿。
燕绾看了她一眼,枝月也转头瞧她。
见状,惠娘微微一怔,兀的转过弯来,“知道了,要抓后面的大鱼。”
“抓住一个燕莲儿,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本身就势单力薄,一条烂命而已。”燕绾坐在了栏杆处,懒洋洋的瞧着外头,“若是对付她一个,咱这位摄政王早就弄死她了,何必留她到现在?”
惠娘点点头,枝月忙道,“那主上……”
“你以为消息是怎么送进来的?”燕绾现如今是愈发了解薄言归,“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将消息送到我手里,交由我处理。这是他之前答应我的,也是我要求的。”
枝月颔首,“是!”
“我倒要看看,这朵莲花姑娘,还想玩出什么花样来?”燕绾轻嗤。
惠娘欲言又止,“万一设伏……”
“这个时候设伏,等于是两败俱伤。”燕绾揉着太阳穴,“换做是我,能动嘴皮子的事儿,为什么要动刀子呢?”
惠娘愕然。
“枝月,你陪着我去。”燕绾起身,“我去换身衣裳,准备一下。”
惠娘急了,“小姐……”
“你见着她,恨不能吃了她,我自然不能带你去。”燕绾回头看她,“何况,有你在的话,燕莲儿会分外小心,因为她说的话,可能会被你戳穿,那就没意义了。我呀,得让她谎话连篇,让她把这挑拨离间的小人……当踏实了!”
惠娘讪讪的闭了嘴,把话咽了回去。
小公主说什么,那便是什么吧!
地方,选在护城河边的茶楼。
临水而建,瞧着风景秀丽。
实际上呢?
燕绾踏进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底下有一艘船,时刻准备着……
“可见,她比我更害怕。”燕绾偏头看了枝月一眼。
枝月扯了扯唇角,“诚然。”
二楼的雅间,香气缭绕。
燕绾进去之前,轻嗅了一下,确定只是檀香味,这才让枝月留在门口,兀自单独赴约。
内里。
只坐着一人。
黑衣素裹,面如枯槁。
这才多久没见,此前那骄傲得不可一世,演得催人泪下的燕侧妃,此番竟已早生华发,坐在那里的时候,风一吹,更显得身形消瘦而单薄。
听得动静,燕莲儿徐徐转过头来,指尖挂着的佛串子,转速愈发快速,可见这内心的焦灼不安。
“可见,你的日子并不好过。”燕绾淡然自若的坐定。
燕莲儿手中的佛串子停了,抬眸瞧着眼前的人儿。
明明是一个皇室出来的,明明都是那个人的血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天差地别?
以前如此,现在也是这样。
一个早生华发,一个容光焕发。
“上天可真是不公平,为什么你想要的都能得到,而我想要的,哪怕拼尽了全力,还是功亏一篑?明明你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以前还能装一装,现在她已原形毕露。
燕绾瞧着她,“这才是真实燕莲儿。”
“知道为什么,我叫燕莲儿吗?”她眼里的嫉妒,是那样的明晃晃而不加遮掩,“我恨这个名字,它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我,属于你的荣耀,属于我的卑贱如泥。”
燕绾蹙眉,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生来就没有名字,而你呢?从皇室族谱,
是帝王亲赐名讳与尊号。”燕莲儿嫉妒得快要发疯了,“燕绾,人跟人……生来就不一样。我不这样,怎么能有好日子过?”
燕绾深吸一口气,“那也不该害死那么多人。”
听得这话,燕莲儿瞳仁骤缩,“你、你想起来了?”
“不管是不是想起来了,纸包不住火,终究还是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燕绾轻嗤,“我能来见你,纯粹是看在你我同为燕氏一族的份上,不想死就滚出京城,走得越远越好。”
听得这话,燕莲儿面上的紧张之色,登时消减了不少,她知道燕绾还没恢复记忆,不由的扬唇冷笑起来,“你何须这般假好心,这是在施舍我?”
“你现在这般模样,宛若丧家之犬,还有什么值得我假好心,讨好你的?”燕绾满脸嫌弃。
便是这一表情,彻底刺痛了燕莲儿的自尊心,“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燕绾,你既然已经知晓我的身份,想必也知道自己是谁了吧?嫁给自己的杀父灭国的仇人,有什么好得意的?父皇那么宠爱你,你就怕他在天之灵,魂魄不安,死不瞑目吗?”
“你胡说什么?”燕绾面色陡沉,“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燕莲儿阴测测的望着她,“嘴上说着不信,可你的眼神,你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你,燕绾……睡在仇人的枕边,那滋味好受吗?午夜梦回之时,你也不怕先帝找你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