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廷的诡异氛围之中,老皇帝本身却没有多做停留,下了圣旨就继续向现场所有人提问:
“西海一国范围太小,本来就没有藩王,并不是事实上的藩国。
“波斯湾西南诸藩情况特殊,而且是撤销了小藩国,又合并成了大藩国,也不是事实上的撤藩。
“所以需要另外的,真正的撤藩的样板,给所有藩国和敌人看。
“王爱卿再找几个最应该撤藩的藩国,说说他们的情况和问题,让大家一起帮着出出主意。”
站在外面的王尚书,以及周围坐着的大臣们,听到这里的时候,都隐约感觉到了皇帝的心思。
这是要主动和强行推动,尽快开始事实上的撤藩,不允许下面的臣子有任何磨蹭。
因为大部分臣子们,在撤藩这件事情上,本来就是不积极的。
只是跟皇帝达成了交易,用皇室开放几个专营行业的禁令,交换所有人接受撤藩。
如果撤藩的事情拖延到半途而废,这些行业不就是白捡到手了吗?
但交易的另一方,皇室代表的老皇帝,当然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一天都不允许他们拖延。
王尚书无奈,只能按照之前的讨论,整理思路回答问题:
“臣与户部同僚们以为,最应该撤藩者,当属朝鲜、日本、虾夷、琉球等地的藩国。
“朝鲜诸国乃我大明京师腹地的第二道屏障,日本及琉球诸国乃我大明神洲本土的海上屏障,宛如海上长城。
“两地诸国本不应设为藩国,盖因其本土人口众多,仁武末年两地总人口近四千万,超过当时大明本土的四分之一。
“后大明招募两地男子为仆从兵,征战南洋、大食、墨洲、殷洲诸地,购女子为奴婢,入奉大明宗室、勋贵、精英。
“又迁大明百姓,随藩王前往两地繁衍生息,教化两地土人。
“如今大明本土人口已经超过三亿,而朝鲜、日本、琉球、虾夷等地总人口数约四千七百万。
“其中,约一千一百万为大明百姓后裔,两千三百万人为大明百姓与土人混生后裔,一千三百万人为土人。
“其土人本就心慕大明,又经百年通婚教化,从勋贵、士绅、精英到黔首工人,皆穿大明衣装,说大明雅言。
“如今两地除非极端偏远之地,不与世交通的山野丛林民间,已经听不到土人言语,亦不知天皇、将军为何物。
“且其本国藩民体态容貌,本就与大明百姓相差甚小,如今又已然化夷为夏,本可以考虑酌情撤藩。
“但大明本土有大量的藩民为奴婢,海外有大量的藩民为仆从兵。
“撤藩后如何安置这些奴仆与仆从兵,乃朝鲜、日本两地诸藩的撤藩难点。
“其次,则为西海国、吉国(吉布提)、锡兰国(斯里兰卡)、马六甲诸国(马来半岛和新加坡地区)、瀛州国(夏威夷群岛)、北殷雅、嘉诸国(西雅图和温哥华周围,以及加利福尼亚和内华达一代)。
“以上列国皆为帝国海外战略要冲,或者是海商中转便利之地,本亦不宜设置藩国。
“但路途遥远,内附之时交通不便,大明百姓移民甚少,土人数量较多,且与大明百姓体态相差较远,故而设为藩国。
“蒸汽帆船推广之后,大明百姓移民数量迅速增加,如今诸国大明百姓数量,大多已超过当地土人数量。
“但除西海国之外,土人总体数量仍然为数不少,且教化时间远较日本、朝鲜为短,土人仍然多为不沐王化的野人。
“撤藩后土人如何安置,是以上诸藩撤藩的难点,户部亦尚未有定论。”
王尚书说到这里,再次对皇帝躬身,对周围拱手,表示暂时说完了,大家可以提问或者提建议了。
老皇帝轻轻挥手,示意说了一大段的王老尚书先去坐下休息,然后询问周围的大臣们:
“王爱卿所言,诸藩国撤藩之难题,诸位爱卿都有何高见,可尽快说来。”
大臣们都在下面交头接耳,这在仁武朝之前绝对是君前失仪,但是现在是允许的正常行为。
大部分大臣都是嘀咕着就开始摇头,这事儿不只是他们想要拖延,本身也不是容易解决的问题。
说是撤藩,其实牵扯到了废奴。
废奴本身就很麻烦,仁武朝搞过一次废奴,废的是大明国族奴仆。
那时候用外来的奴仆顶替了,仍然折腾了很多年才妥帖。
现在这些奴仆的情况,变得比当初更加复杂了。
单就奴仆的种类就分成了很多种。
首先是最高级的奴仆,朝鲜婢跟和女。
她们在所有奴仆中所占并不算多,但是全都是王公贵族、商业新精英才用得起的,这得影响到多少“能说话”的人?
更何况还有两国的海外仆从兵,难道让他们直接变成大明正兵?
这就是一个绝大的麻烦事儿。
其次是缅甸和南洋仆,他们有的是工厂奴工,有的是高门大户院子里的劳工。
这个牵扯的范围就更广了,小商人群体也会有意见。
再者是殷仆,虽然数量不多,但是他们在殷洲本土数量众多,而且是当地的底层劳动力。
是否要同步给予所有殷人公民权?
给的话,那南北殷洲藩国中上层还愿意撤藩吗?
最后是黑奴,吉国本来就有黑人,本土和其他藩国也有黑奴。
如果要撤吉国得同时,直接给所有黑奴公民权,这个估计没有官员能接受,世祖皇帝都接受不了……
最好的结果是撤藩的同时,只给大明百姓和藩国中上层公民权,土人继续当奴仆或者干脆处理掉。
典型的处理方案大概有三个类型。
比较温柔的方法,就是驱之别国。
比较粗暴的方法,就是直接屠杀。
比较折中的方法,就是分而治之。
但是无论哪个方法,都不可能保证稳妥,万一闹出乱子来,反而危害藩国乃至帝国稳定。
最后还有藩王的安排,也许所有藩民都赞成撤藩,唯独藩王有可能反对。
大部分臣子没有开口,少部分站出来表达了态度。
要么委婉的表示,不建议马上急切的撤藩,大部分藩国情况复杂,还是要徐徐图之。
要么是站在道德制高点,建议朝廷对所有土人施以教化,乃至化夷为夏。
要么就是把那个三个典型方法说出来,让皇帝来做选择。
老皇帝听完之后都是不置可否,等到现场大臣都不再开口了,就看向了似乎在出神的朱靖垣:
“靖垣,撤藩的事情也是你提的,现在大家都没有特别好的方案,你自己心里有没有什么想法?”
全场的王公大臣听到这句话,都是莫名的有点慌。
大家开始下意识的担忧,朱靖垣会给出什么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法。
有方法虽然可能算是好事,但是那就让撤藩事宜无法拖延,关键是可能会显得自己无能。
所以大家此时纷纷转脸,表情复杂的看向了起身的朱靖垣。
朱靖垣心里确实有些想法,主要是参考了后世的经验,但是之前并不想马上提出来。
一来是有些手段……总觉得不适合在大庭广众的下讲,同时在早朝上也不可能讲的特别清楚。
二来自己刚刚因为最低劳动报酬,跟九皇叔对线过一次,又站出来抢了波斯海湾西南诸藩国,已经有点过于张扬了。
今天多少应该稍微低调一点,等到新战舰设计任务完成了,再私下里找户部的人说说。
而且,由于最低劳动报酬议案的前车之鉴,户部的人应该会主动来找自己问计的,自己等着就行了。
所以现在朱靖垣心中思考的事情,除了规划新战舰之外,就是准备更加高效的采油、炼油技术,准备变身狗大户了。
老皇帝再次直接问自己了,真的让朱靖垣也稍微吃了一惊,不得不从变身狗大户的美好未来中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