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确定一个人是不是真心与你为善？有一个最简单的指标，那就是谎言。如果这人的语言之中充满了前后矛盾，遍布谎言，哪怕最终证明这是善意的谎言，此人也不能深交。因为善意与否仅仅只是她的判断，而谎言，就是谎言。

现在的情形，也是如此。

高黎计划通过一连串的询问来建立起自己的基准。

“是的，正是她，策划入侵武国的女儿就是她。”清华女皇说道。

“两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高黎问道。

“湮灭，大湮灭，一场将天人与邪异全部赶尽杀绝的恐怖湮灭。”女皇道。

“什么是湮灭。”高黎追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女皇说道，“这个世上所有与湮灭有关的记录都不见踪迹，就算母亲也讳莫如深。不愿多谈，我只知道，当年邪异与天人盛极一时。可毁天灭地，却几乎在一夜之间被湮灭彻底消灭。”

“我们真是被天人和邪异联手打造出来的吗？”高黎问道。

“什么？天人？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好心，我们本是地面走兽，被天人当作奴隶驱策，是邪异将我们变化为妖，才能反抗天人。”女皇道。

“那么，在燕南城之中始终能够听到的那个声音，是属于谁的？某个女儿的吗？”高黎又问道。

“是的，正是其中一个，虽然与驱使武国境内顺天教徒的并非同一个女儿，她俩之间却是同盟。”女皇道。

“原来如此。”高黎笑了，“女皇大人您知道的还挺多呢。”

清华女皇道：“这些事情在我们这里并非秘密，只不过没人讲给你们听罢了……”

清华女皇看了一眼楚妙音，没有继续说下去。楚妙音是武国的三公主，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显然清华女皇意有所指。

高黎笑道：“只不过我们的陛下把这件事给隐瞒起来了。”

楚妙音看了一眼高黎，高黎说的没错，当年高黎开始寻找历史的时候，楚妙音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可她却不想听到高黎指责自己的父亲，因为她熟悉的她的父亲，这位武国的皇帝这样做，必然……

“不过，我们武国的皇帝这样做，必然有他的意图在其中。”高黎把楚妙音想要说的话直接说了出来。

听到高黎这么说，楚妙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以及淡淡的感激。她很清楚高黎这人没大没小的程度已经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他敢跟皇帝要奖赏，敢跟皇帝要王爷和领地，自然也就敢当着自己的面说皇帝的坏话，反正这人一张嘴天花乱坠，怎么都能被他圆过去。可此时，他竟然在替皇帝说话？

清华女皇轻笑一声，道：“燕南王还真是忠君爱国啊。”

高黎笑道：“我这人吧，其实向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不是当年我遇到的那些邪异想要杀我，其实我这辈子都不想跟这些远离世俗的东西打交道。什么邪异啊，什么天人啊，谁都没有金子银子来的实在。其实话说回来，当初那帮邪异找我做武器，我本来都答应卖给他们了，结果他们非但不给钱，还要杀我，您说，这种事，搁谁谁能愿意啊。”

清华女皇低声道：“可毕竟贵国皇帝将两百年前的真相藏了起来，不让你们知道。”

高黎呵呵一笑，道：“这一路上，我一直都听两位亲王说，亚楠皇室弱势，人人欺之。现在看来，女皇陛下分明野心不小呀，竟然直接当着我们武国公主的面挑拨我们的关系吗？”

清华女皇道：“并非挑拨，只是事实。”

“事实……”高黎沉吟一下，随后道：“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清华女皇笑道：“燕南王还有雅兴给我们讲故事吗？”

高黎道：“故事的主人公生活在梦境之中，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忙忙碌碌，浑浑噩噩。有一天，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递给他一红一蓝两个颜色的药丸，告诉他，这个世界并非真实，而是你的梦境之中。你真正的世界早已被毁灭，正是那些毁灭了你世界的怪物将你困在梦境之中，抽取你的真气作为粮食。你必须该快醒来，你将会成为我们修为最高的战士，带领我们反抗这些正在追捕我们这些醒来者的怪物。”

清华女皇笑道：“想必他必然选择了醒来。”

高黎道：“不错，他选择醒来，看到了那个被乌云遮盖完全看不到太阳的世界。沉睡了多年的他变成了最强的战士，穿梭于梦境与现实之中，杀死了无数的怪物，也拯救了许许多多醒来的人。神奇的是，他发现其实真正的事实是，其实是人创造了怪物，又畏惧怪物太过于强大，想要将怪物们杀死，怪物才会开始反抗。是人将太阳遮蔽，让怪物们无法生存，只能抽取人的真气作为食物。知晓这一切后，他独自面见怪物皇帝，选择自我牺牲来换取醒来者的自由。而怪物皇帝也被其感动，不再追捕那些醒来者。”

说到这里，高黎对清华女皇问道：“请问，女皇陛下，您认为这件事，错在哪一方呢？”

清华女皇眉头微微一皱。不止是清华，一旁的楚妙音还有两位亲王都在思索这个问题，究竟是谁错了？显而易见是人吧。可怪物竟然将人当作食物，囚禁于梦中？生而为人，本能又感觉不爽。

清华思索片刻，终于说：“错在人的那一方。若不是人造出了怪物，遮蔽天空，也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高黎哈哈一笑，道：“其实在我看来，如果他当时选择了不醒来，岂不是更有意思？”

清华女皇先是一愣，随即莞尔。

“燕南王的意思是，永远活在梦中，不要醒来？”阮维武亲王问道。

高黎笑道：“难道不感觉这个选项很有意思吗？若是他不选择醒来，这件事就完全与他无关，他就可以在梦境之中永远活下去，一直到自己衰老，死去，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

清华女皇道：“可这毕竟是假的！”

高黎道：“那么，什么是真的？”

清华女皇道：“真的，假不了！真的就是真的！”

高黎道：“您的意思是，宁可生活在没有太阳已经没有办法耕种的土地上，每天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也不能普普通通地活在梦中？”

清华女皇道：“正是！”

高黎道：“女皇陛下的这个回答，听起来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傲慢。那些醒来者不但吃不饱，穿不暖，甚至只能在地下躲避怪物的追捕。”

“但那是自由的！”

“自由地受苦，和在梦境中平常地生活，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您认为哪个更合适呢？”

清华女皇反问道：“那燕南王给我讲这故事又是为了什么？为了证明武国皇帝这样做有其苦衷？”

“当然是为了在我们武国公主面前拍皇帝的马屁啦！”高黎理所当然地说道。

一句话，让清华女皇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