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瘦了。

是的，他知道他瘦了，他不只是瘦了，他的身体也在这几个月里彻底的垮掉了。

受过枪伤的地方每到阴雨天气就会泛起阵阵酸痛，不影响生活却像是在提醒你做过的事情；虽然转到监狱之后，每个月他的账户中都会有足够他好好生活的现金转入，可一想到那转账背后的人，顾君言就无法平静的消费使用，所以这么久了，他强迫自己每天吃监狱里提供的免费饭菜，曾经养尊处优的胃也在这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彻底宣告罢工。

其实，他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在煎熬，也是在赎罪。

这些都是他应该遭受的事情，可为什么在听到妹妹这样一句轻飘飘的瘦了，心中的愧疚又弥漫的无以复加了呢。

“你的身世，你，也知道了吧。”妹妹坐在了他的面前，并没有强迫他抬起头，“顾叔叔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是的，他都知道了，如果不知道，他又怎么会让自己在这里活得这么狼狈。

他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笑话。

疼他如珠如宝的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将他安安全全健健康康抚养成人的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亲手将他推到如此境地的，居然是他的亲生父亲！

“当刑警通知我这件事情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应该让你知道这些事情，”妹妹的声音冷静而理智，“不，是必须要让你知道这些事情，让你知道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我今天本来并不想来见你，我不知道见了你都该说些什么，我更害怕看到你就会忍不住想亲手杀了你。”

“可是今天见到了你，看到你把自己折磨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忽然觉得，我应该来看你，不但要来看你，还要努力劝你，拿着我妈给你的钱好好活着吧，活着走出去，亲自到她面前去赎罪。”

顾君言的头埋得更低，他捂着脸的双手因为用力而露出狰狞的青色血管，头皮也阵阵发紧。

可他仍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知道妹妹说得对，这一切就应该是他要承受的。

对面的妹妹又不再说话了，许久之后，顾君言再次听到了她的叹息。

这一声叹息中似乎不再有失望，只剩下了满满的无奈。

“哥，我要出国了，”妹妹的手指探过来，松松的捏住他的手指，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一怔，“哥，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所以我觉得，干脆就不要再见了。”妹妹的手指抽离，她似乎是站起来了。

“微微！”顾君言一惊，下意识的抬头去攥住苏白微的已经抽离的手指，“微微，对不起！”

因为他的动作，守卫的狱警立刻围了过来，压住他的肩膀低声喝道：“将手松开！”

他却依旧固执的拉住妹妹手指，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的人，似是想要将她彻底烙进自己的脑海里。

“微微，对不起……”

……

苏白微在收拾行李的时候接到了监狱打来的电话。

顾君言，没了。

他最后的模样据说非常的惨烈。

苏白微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情，自责？痛快？或许都有。

这个人真的是非常的无赖，哪怕是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还是要在最后的最后刺她这么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时遇的手从背后环了过来。

“哦，没什么。”苏白微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打错电话了而已。”

是的，本就是一个错误，就让他留在过去，我要继续向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