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电脑编辑文档,一个个字符看得眼花。
她靠在椅子上,挫败地闭上眼睛。
“唐予沫,你今天存心让我生气的是吧?让你编辑最简单的文本,一篇里面竟然错了两字,漏掉一处。不想干了就自己辞职!”
张盈盈将一份刚打印的资料,用力丢过来。
唐予沫来不及接,资料砸在脑袋上。
“对不起……”
她检查过了,没想到还有疏漏。
等张盈盈发了一通火走开,陈玲子给她泡了杯咖啡,送过来。
“小唐,盈盈也真是的,你身世这么可怜,她就算不是亲表妹,也不该老欺负你。”
“的确是我没做好。”
唐予沫不需要同情。
但她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世变成新闻,一日之内公司的同事大多知道了。
下楼取邮件时,电梯里碰到隔壁前辈,被关爱地安慰了几句。
中午叫外卖,又被人抢着请客,说要照顾一下独立自强的小妹妹。
就连上洗手间,打扫卫生的阿姨都多看她两眼。
陈玲子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和蔼可亲。
“小唐,以后有啥事尽管跟陈姐说,陈姐罩你。换部门过来接我也行,娱乐圈八卦好写多了。”
“谢谢陈姐。”
人情冷暖,唐予沫比大部分人要体会早得多。
当初拼命学习,立志做一名挖掘真相的新闻记者,是奔着心里的十年目标。
可唐大勇这样,让她觉得那个目标是个笑话!
现在,还要继续做记者吗?
唐予沫低落到开始怀疑自己。
这个世界,真心实意关心自己的人,五根手指头数得过来。
忽然之间,她很想见到宋均廷。
很想,却也很怕。
怕依赖,怕陷得太深,爬不出来。
怕这颗一直紧紧守护着心,交出去会受伤……
宁姐就是前车之鉴。
唐予沫攥着手机,给宋均廷发送短信,输入了一行字,矛盾得删掉了。
下意识地希望,是他主动约自己。
心有灵犀似的,一条短信进来。
宋均廷问:【在忙什么?】
唐予沫心口跳动,飞快输入:【准备下班】
【下班后有安排?】
【没有】
她发完这条过去,等待下文。
直到工作结束,离开南网大楼,宋均廷还是没回复,突然销声匿迹了似的。
唐予沫不下十次查看对话框,静悄悄的。
走在路上,她捺不住给他电话。
“昨晚你说……以后我找你,方便的话就会来见。你现在方便吗?”
高级酒店门口,宋均廷刚下车,把钥匙交给泊车小弟。
“不方便,有饭局。”
今晚,他约了跟母亲这边的长辈吃饭,要谈一些家族企业管理的问题。
“嗯,没关系。”
唐予沫失望地低头,看着铺着大青石板的路面。
宋均廷道:“结束了,我打给你。”
话筒里,除了他惯有的平淡语调,唐予沫隐约听到了迎宾的声音。
欢迎光临丰悦——她知道他在哪里了。
说起来,宋均廷是名副其实的富家子弟。
母亲姓叶,出身名门,家族在沪城拥有庞大的生意链,涉及酒店、金融、房地产等多方面。
母亲病逝多年,名下的资产股份全部由他继承。
他不直接参与生意,选择跟父亲一样学法律。
不过,父亲宋世珉是曾经鼎鼎大名的王牌律师,专帮权贵富豪打官司,人脉关系极其强大,经手的也多是轰动一方的重案。
而他,很早立志,做律师只希望帮助弱势群体。
每到过年过节,固定地会跟舅舅们吃顿饭。
夜色逐渐深沉。
丰悦最豪华的vip房间,叶家人其乐融融。
酒店外,唐予沫站在露天停车场附近。
得知宋均廷在这里,她神使鬼差地坐公交到了附近,再神使鬼差地走过来。
果然找到了他的车。
北风吹得好冷。
当她看到这辆轿车,如同看到宋均廷的人。
双腿被胶水粘住了似的,挪不开了。
从昨晚开始,脑子就浑浑噩噩。
沉重低落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他出来,等不及想看到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九点半。
唐予沫腿脚发麻,裹着外套来回走了几圈。
不知他跟什么人吃饭?
等会看到她,会惊讶,还是会生气?
每次酒店门口出来一波人,她都翘首望过去。
终于,五六个衣着讲究的人出现,后边跟着一群毕恭毕敬送客的酒店工作人员。
唐予沫看到了期盼已久的男人。
他年轻又挺拔,气质出众,鹤立鸡群。
远远看着,她忘了眨眼。
宋均廷跟舅舅们告别,弯腰抱起一个半腰高的小女孩,亲了亲,再放下。
原来,他也有如此温情的一面。
想必是很重要的亲戚朋友。
终于,宋均廷单独一人,笔直地朝这边停车场走来。
唐予沫抬起快要冻僵的手,朝他挥动。
宋均廷微微低头,摸出手机。
她也慌忙从包里翻出手机。
过了会儿,才意识到他是在接别人的电话。
江子纯还住在宋家,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宋均廷皱眉:“很严重?要不要去医院?”
江子纯嗓音娇柔,带着几分哭颤。
“膝盖骨要裂了,腰也要断了,都怪你家浴室的地板太滑了。”
“认真点,到底怎样?”
“很疼啊!疼得要命……你回来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别乱动,我马上回去。”
宋均廷收起手机,加快脚步走向车子。
看到车旁的娇小身影,他怔了一下。
唐予沫?
唐予沫没听到他的电话内容,被他深幽的黑眸盯着,心里忐忑。
“我猜对了,你当真在这里吃饭。”
宋均廷视线定在她脸上。
“找来这里,有急事?”
“没有……就是想见见你。”
宋均廷点点头,遥控打开车锁。
“现在见到了。没有急事的话,我今晚不方便送你。”
唐予沫嘴角悄然凝固,马上故作轻松道:“你忙你的,反正我已经见到你了。”
她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在他拉开车门时,先他一步转身。
宋均廷念着子纯摔倒受伤,担心伤势严重,没心思跟唐予沫多说。
在他眼里,唐予沫身子纤瘦了点,内心却是株顽强的杂草,连扫荡地下赌场都面不改色。
子纯不同,从小被悉心呵护,刚才电话里没哭出来,估计在强忍着,怕他太担心。
半分钟后,黑色轿车刷地滑过身边。
唐予沫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