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老师，你别生气……”卫小枫劝道。

曲娉婷毫不留情地打断道：“我怎么能不生气？一辆车上，四十七名学生，万一有个差池，这个后果谁来承担？我怎么对得起他们的父母？你们好歹也提前告诉我一声，多一个知情者在车上也算多一分安全的保障，事故将要发生时也算多一种应变的对策！”

武云说道：“其实我们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有把是否应该让你知情这件事考虑进去，不过经过我们再三考量之后还是决定不告诉你。”

曲娉婷愣了半天，冷笑道：“为什么？我是他们的班主任，我是他们在学校里的监护人，我要对他们的生命安全负责任，为什么你们不让我知情？”

武云伸出了两根手指。“我们有预想过，如果让你知情之后，你会做出无非两种选择。第一，想方设法取消秋游。不过你说过，这次秋游是开学之初就决定下来的，准备工作早已完成，除非天气原因无法取消，所以你能采取的是让你们班退出这次秋游。这种选择，我们最早的时候就提出来过了，因为要想阻止这场车祸的发生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学生们上车。但是我们要明白，小桐的鬼魂之所以阴魂不散是执念所致，复仇不成，执念不散。用这种消极的方式躲过了今天，然而鬼魂积蓄的灵力还在，随时都可能进行下一步的复仇，但我们不敢保证在鬼魂下一次复仇时小枫还会不会接收到预知梦的提醒。如果没有，又该如何阻止？

“第二个选择，秋游继续。不过你肯定会竭尽全力在预知梦中预告的八点十三分这个时间点阻止驾驶员闯红灯的情况发生。但预知梦中鬼魂在动手之前最重要的前提是什么？将你从前排的座位上引开，使你无法阻止驾驶员闯红灯的行动。也就是说，就算你知道了八点十三分会发生什么，鬼魂也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将你从座位上引开。如果你铁了心要待在原位，鬼魂很有可能会改变复仇开始的时间，导致之后发生的一切与预知梦完全不同，我们的计划也会就此落空，最终无法避免全车的学生被卷入意外之中。

“所以如果将实情告诉你，无论你做了以上两个选择中的哪一个，都可能导致学生们被卷入预料之外的其他事故并遭受伤害。倒不如向你隐瞒实情，使你不会做出与预知梦中截然不同的举动，使事情的发展按照预知梦中的走向进行，我们就更有把握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来阻止车祸的发生，拯救车上的所有人。”

武云说的有理有据，口吻也不容置喙，曲娉婷心下已被说服，但她还是不甘心地说道：“但是……万一小枫这边有什么闪失，没能及时踩下刹车呢？”

武云回道：“这我们当然也考虑到了。小枫跟着你们一起搭乘校车，肯定出乎了所有学生的意料之外，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小桐的鬼魂。她十有八九会猜到小枫上车的目的是为了阻止她复仇计划的实施，那么在她准备操控驾驶员的意识使他开车闯过红灯之前除了要将你从前排座位引到后车厢、把学生们的注意力也都吸引过去之外，也必然会干扰小枫的意识使她无法去阻止驾驶员闯红灯的行为。”

这时卫小枫出声证实道：“当时我从座位上站起来打算上前阻止的时候，大脑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晕眩，应该是小桐的鬼魂在那个时候对我进行了精神攻击吧？”

武云不等曲娉婷说话，就接茬继续说道：“我们预料到了小桐的鬼魂可能会用这一招，所以也计划好了应对之策。还记得你们在那个时候听到车窗外传来的两声巨响吗？”

“鞭炮？”曲娉婷瞪圆了眼睛，“这两声鞭炮是你们放的？”

武云点点头，说：“是的，为的就是通过突然且巨大的声音来帮助小枫摆脱小桐的鬼魂的意念施加给她的影响。”

庄涵补充道：“还有另一个作用，就是吸引车上学生们的注意力。至于吸引注意力之后有什么用，待会儿你应该就能知道了吧？”她还不忘卖一个关子。

“可要是那声鞭炮对小枫不起作用呢？”曲娉婷心有忧虑的继续问道，但话一说完，她想到了刚刚卡车司机说的话，紧皱的眉头松弛了一些，“哦，那个在斑马线上闯红灯的小姑娘……”

陈雪琪咧着嘴举手示意道：“是的，就是我。”

“这就是我们集思广益之后商量出来的双重保险。”武云说明道，“小枫昨天下午所做的预知梦中，从校车右侧冲过来的只有一辆红色的重型卡车，没有其它的车辆。也就是说规避这次车祸不单单只有阻止校车闯红灯这一种方法，还有一种就是能够让那辆重型卡车在撞上小车之前及时刹住车。不过物体的质量越大，其惯性也就越大，面对突发的状况重卡是很难及时刹住车的，那么就只有想办法使卡车司机提前踩下刹车。所以我们在八点十三分那辆重卡即将行驶到红绿灯路口的时候让陈雪琪同学故意在斑马线上闯红灯，这样卡车司机看见这一幕必然会提前踩下刹车，之后在重卡驶进十字路口发现闯红灯而来的校车时，车速不至于太快，而且司机的右脚还没有从刹车踏板上移开，就能够及时地在撞上校车之前刹住车了。”

曲娉婷回想了一下刚刚重卡的车头和校车车尾之间的距离，几乎间不容发，还是略有不满地说道：“你们为什么不选择迫使重卡完全停下来，而是还要让它往前行驶呢？你们没看到刚刚重卡和校车之间的距离吗？差一点点就要撞上了。万一卡车司机还是没有及时刹住车呢？车上的学生们不还有可能会受伤吗？”

此时换庄涵说道：“其实我们是想过一个办法阻止那辆重卡撞上校车，就是让武云开车拦挡在重卡的前头，限制重卡的行驶速度以避开校车闯过红灯的那个时间点。但是如果校车安然通过了这个路口，那在下一个路口谁能够保证小桐的鬼魂会不会又安排了另一辆重卡撞上校车？到那时我们真的是无能为力了。再从这个计划本身的出发点来说，我们的目的是要避免结果的发生，而不是将过程也给取消掉。换句话说就是我们要避免校车和重卡相撞这一结果，但不是要将校车闯红灯后即将和从右侧路口驶来的重卡相撞的过程给免去。”

身为语文老师的曲娉婷在细细梳理了一下庄涵的话之后，大致是听明白了，接着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把我的学生们置于这样的危险之中？”

武云严肃地说道：“曲老师，你必须先明白一件事情，并不是我们将你的学生置于危险之中，而是在两个星期前自杀的你的学生吴沁桐死后所化的鬼魂将他们置于危险之中。因为是你的学生们集体害死了吴沁桐，所以导致她的灵魂执念不散来找他们复仇了！小桐的鬼魂已经把两个主谋谭朗和崔玉茹送进了医院，她只需要一次性将这些帮凶们都一窝端了，她的执念就可以化解了，灵魂也能得到超脱了。证据就是她选择在八点十三分，这个她自杀当晚她的母亲发现她尸体的时间点。要不是小枫接受到那个预知梦，我们这一群人在短时间内迅速商量出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刚刚车祸就已经发生了，你觉得你的学生们能有多少可以幸存下来的？你居然还指责我们将你的学生置于危险之中？”

见武云的语气越来越急躁，卫小枫连忙出面劝阻道：“武云，冷静一点。曲老师只是太关心她的学生了，你也稍微理解一下。”

武云“哼哼”了两声，不再说话，向后退了两步。

此时曲娉婷也从刚刚的激动中稍稍平静了一些，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指责确实有些不妥，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谢谢你们……”

“接下来换我说吧？”庄涵主动请缨接过了武云的话头，“曲老师，之前小枫和武云和你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他们也说到过了，要想消除小桐鬼魂的执念，除了让她完成复仇之外还有一个方法，就是让班上那些欺负过她、害她自杀的学生们在她的坟前诚心诚意地、发自内心地道一声歉。要使你的学生们推翻他们认定的小桐转学的事实再来接受小桐自杀这个事实，并且让他们认识到之前对小桐所作所为是错误的同时产生歉疚和悔恨，就必须要事先营造一个特定的情况……”

“那晚武云确实也这么对我说过。”曲娉婷回忆了一下，说道，“难道你们当时所指的特定情况就是……”

“与死神擦肩而过。”卫小枫说道，“你也知道的，昨天我们去见了谭朗和崔玉茹，目的是将小桐自杀的真相告诉他们。果然不出我们所料，在鬼门关外转了一圈、差点因小桐鬼魂的复仇而丧生的他们已然完全认识到了他们的错误，愿意在小桐的坟前送上诚挚的忏悔和道歉。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在经历了刚刚那险死还生的一幕之后，这些学生们在我们告知他们小桐自杀的真相之后肯定也会对他们之前对小桐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和歉疚。接下来我们就可以顺水推舟把他们带去小桐的坟墓前，将一切彻底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