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小枫疑惑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以为是自己手机的问题使得这条语音还未播放完就停止了。于是她又点击重新播放了一遍。

这次她用被子蒙住了头，将手机的音量放大，一边盯着屏幕上变化的语音符号，一边仔细地听着。

结果还是一样，曲娉婷的声音在讲到“还有上上个周六”那里时戛然而止了。卫小枫明了了，这是由于曲娉婷自知失言，突然松开了按住屏幕的手机导致的。也就是说，在卫小枫不着痕迹地循循善诱下，曲娉婷无意中触及到了吴沁桐自杀一事的边界线。这使得卫小枫的心里感觉到了一丝激动和亢奋。

显然曲娉婷是得到过校方的关照对吴沁桐自杀一事保持缄默，同时她也并不知道和她隔着手机用微信交谈的卫小枫其实已然知晓了上上个周六发生的事实——吴沁桐是自杀，而并非转学。所以意识到自己正在越界的曲娉婷忙不迭地松开了继续往下说的按钮，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就在卫小枫盘算着需不需要就着曲娉婷戛然而止的那部分继续追问的时候，对方发来了一条略显慌乱的微信：“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备课呢。你也早点睡吧。晚安！”

卫小枫明白此时追问必然徒劳无功，甚至还会弄巧成拙，于是简单地回复了两个字“晚安”之后，将刚刚曲娉婷最后发来的那一段戛然而止的语音收藏了起来，打算等明天一早就转发给武云。

接着，她锁上了手机，默默对自己说了一声晚安之后，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出现在卫小枫眼前的是一张黝黑的脸，上面带着一双扑棱的大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她。卫小枫被惊得全身震颤了一下，还在大脑周围徘徊着随时准备杀回来的睡意一下子被弹到了九霄云外了。看清楚了面孔的主人之后，小枫没好气地抱怨道：“小雪你干嘛啊？吓死我了。”

陈雪琪咧开嘴笑着，想要装出无辜的表情，却怎么看都像恶作剧得逞的样子，说道：“我又那么可怕吗？”

“废话。”卫小枫白了白还不能够完全睁开的双眼，说道，“哪天我叫个黑人姐妹趁你睡着时拿脸贴在你眼前，等你醒来时突然看到那张脸，瞧你怕不怕？”S市工程大学同法国的一所大学有合作2+2的项目，所以每年都互有不少交换生的名额，在学院内经常能够看得见国外交换生的身影。

“我有那么黑吗？”陈雪琪摸了摸自己的脸，嘟了嘟嘴问道。

“反正很吓人就对了。”卫小枫用手将她的身体推离了自己一些，伸了个懒腰之后从床上坐了起来。此时透过阳台落地窗玻璃看去，章月玥和王苗苗正在洗漱，庄涵还在床上叠被子，余筱雨不在视线内，估计是在厕所里吧。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接着好奇地问陈雪琪道：“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啊？往常你不都是最后一个才起的吗？”

“因为我现在给自己定了个每日任务。”陈雪琪又将脑袋往卫小枫面前凑了凑，笑嘻嘻地说道，“就是每天比你早起，然后等着你醒来。”

卫小枫一边穿衣服一边疑惑地问道：“为什么？等我醒来干嘛啊？”

陈雪琪的脸凑得更近了。“当然是问你醒来之前有没有做预知梦啊？我要趁你遗忘之前问出来然后帮你记下来。”

“额……”卫小枫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扯了一下盖在被子上的外套，“小雪你让一下，你压着我的衣服了。”

“哦。”陈雪琪听话地抬了一下屁股，不过脑袋仍旧和小枫的脸保持在五厘米的距离以内，“刚刚醒来之前有没有梦到什么意外啊，事故之类的场景？”

卫小枫披上外套，踢开被子准备穿长裤，同时毫不犹豫地说道：“没有。”

陈雪琪失望的表情很浮夸地表现在脸上。“啊？不会已经忘了吧？”

“没有啦。”卫小枫边穿裤子边说道，“之前做那两个预知梦的时候，醒来时候虽然记不起来梦到了什么，但是做过梦的印象还是有的。今天醒来的时候好像没有感觉有做过梦的印象。”

“原来是这样。”陈雪琪放宽了心，站起身来，冲她笑道，“今天的戒备解除，明天继续，嘻嘻！”

卫小枫心里暗暗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找到摆放在床边的鞋子穿上后，站起身开始整理床铺。

周三和周一一样，是课程最多的一天，一个上午排满了课，下午又有两节（周三是下午的一二节，周一是下午的三四节）。418寝室的六名女生吃完早饭抵达教室的时候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教室里的人寥寥无几。在教室最靠里一排的中间靠后的位置，竺捷和柳翊早已并排坐在那儿了，都捧着一本小说看得津津有味的。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走进教室，他们抬头看了过来，冲六位女生微笑示意了一下。六位女生皆回敬了一个礼貌的微笑，章月玥和余筱雨的笑容中则带着其它的意味。她们选了和竺捷他们并排的中间六个相连的位置坐下，之后章月玥就跑到了竺捷前面的那个座位和男友聊起天来。

好事的陈雪琪用胳膊肘捅了捅余筱雨的软肋，坏笑道：“小雨，你不跟月月一起去吗？”

余筱雨的脸庞瞬间黑里透红，故作镇定地嗔道：“别烦。”

寝室里的姐妹们都知道她和柳翊之间的那层窗户纸还没有捅破，也就点到即止，不过多调侃了。

卫小枫有意无意地看了一下正低头遨游在字里行间中的柳翊，不得不说柳翊就是稍微圆润了一点，长得还是挺英朗的，特别是那高挺的鼻梁，使他浑圆的脸庞增添了一份分明的棱角。再转头看了看羞赧中的余筱雨，卫小枫打心眼里希望这两人能够在一起。

这样的念头想过就收，卫小枫打开包取出了待会儿要上的市场营销学的课本放在桌子上，接着取出手机将昨晚收藏的曲娉婷最后发来的那段语音转发给了武云。她估摸着武云可能还在梦乡里，就收好了手机，开始翻开课本预习了起来。

就在快要上课，教室里几乎座无虚席的时候，小枫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颤动了一下。她取出来看了看，是武云发来了回复的微信。

“你大清早发来的这是什么啊？”后面跟了一个疑问的表情。

卫小枫看了一眼走进教室的高瘦的中年男讲师，低头回复：“你听过没有？”

“还没有，刚刚醒。”

“那听一下。”这时，上课铃正好响了起来。

高瘦的男讲师环视了一下教室，显然对到课率很满意，不过还是低头拿出了签到单，说道：“先点一下名，从三班开始……”

418寝室的六位女生是广告四班的，学号是7至12号，依次是余筱雨、章月玥、卫小枫、陈雪琪、庄涵和王苗苗。

当点完了三班三十七名学生之后，已经过了两分钟了。这时卫小枫的手机终于又来了消息提示，不过她并没有立即去看，因为那位男讲师快要点到自己的名字了。

“章月玥。”“到。”

“卫小枫。”“到。”

“陈雪琪。”“在。”……

卫小枫这才低下头，查看武云的回复。

“这是曲老师发给你的语音吧？她应该没讲完吧？后面的话呢？”他的反应和当时的小枫几乎一样，以为是手机或者网络的问题将后面的话给掐断了。

卫小枫如实回复道：“后面没了，她当时就是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应该是她意识到失言了，所以才立马停住不继续往下说了吧？”

“也就是说现在有一点能够非常肯定了，吴沁桐的自杀确实是和她所处的班级出现了某种不和谐的问题有关系。”

“对。从那段语音中可以听得出曲老师是知道这个情况并且对此也是自责不已。既然我们已经明确了她的态度，想必从她口中问出吴沁桐死前留下的遗书中的内容应该并不困难。”

“应该是。”武云回复得并不是很肯定。

卫小枫心里稍稍一急，问道：“要不我试着将她约出来私下见个面问一问？”

武云那头沉默了许久没有动静，卫小枫就一直盯着手机屏幕，耳边压根就听不进讲台上的讲师在说些什么。

五分钟后，武云终于回复了：“先不急。我这边还有事情，就先不和你聊了。你应该也在上课吧？晚些时候我再联系你。”

卫小枫心里暗自泄气，但也得无可奈何地回复了一句“好吧”。她知道在这种事情的分寸把握上，武云要比她有阅历和经验的多，她也生怕太急于求成而弄巧成拙。收好了手机，她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了课堂上。

两节市场营销课上完后，广告三四班的七十四名学生转移阵地到了机房，接下来是两节上机课，学习的是矢量软件的应用。整个上午武云后续也都没有回音，直到第四节课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时，武云终于又发来了一条微信：“吴沁桐的母亲吴秀江的下落估计找不到了，她八成是被安排离开了S市吧？”

“那怎么办？”卫小枫蹙着眉回复道。

“你把曲老师的电话发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