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就听到一阵马桶抽水的声音，一下子醒了过来。”武云支起身子，用手拉了一下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背上的短袖。

卫小枫躺在床上，双手死死攥着被沿。她和武云同时做了同样的一个梦，不同的是武云的梦中有她，而她在梦里却没有看到武云的身影，只是在快要被淹死时脑海中不断浮现他的名字。她搞不懂两个人以不同的视角做了同一个梦这件怪事意味着什么，但她的第六感告诉自己，这件事并不是偶然，必有深意。

武云的声音接着传来：“小枫，能告诉我你做了什么梦吗？”

“嗯……梦到了一些家里的事情，还有学校里的和寝室里的事。”小枫撒谎道，她不希望武云知道她也做了相同的梦而想太多。

“哦。”武云的话语中似乎有淡淡的失望，也许是因为小枫的梦里没有他，也许是其它的原因。

室内又陷入沉静。良久，小枫犹豫地开口叫道：“武云……”

“什么事？”武云立马回道。

小枫睁眼看着天花板，双手攥紧被子思虑再三，还是将想要听武云亲口说出答案的问题咽了回去，摇摇头道：“没什么……时间还早，再睡会儿吧？”

武云听到她欲言又止，心里一阵憋闷，但又不好追问，只得应声说“好”。

小枫决定不再去想关于凶灵和自己快要溺死湖中的那个梦，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驱除所有杂念，想着一些开心的事情。不知不觉间，睡意又袭上脑海，意识开始沉入一片朦胧之中……

直到……

一阵熟悉的马林巴琴的铃声在耳畔渐渐放大，将她的意识重新拉了回来。卫小枫睁开眼睛，这一回笼觉睡得短暂却很踏实，一丁点做过梦的印象都没有。她轻轻打了个哈欠，然后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岳阿姨”，小枫连忙接了起来。

“喂，阿姨，早安！”

电话那头传来和蔼可亲的声音：“小枫，还在睡吗？”

“已经醒了。”小枫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此时，沙发上的武云也蠕动着身体，打了一个夸张的哈欠，宣告着自己又一次被吵醒。

“那就好。我是想通知你们，小栋已经和小海那边联系好了，七点半的时候会有人开车来接送我们去市里的医院，因为医院那里是早上八点才允许外人探访病人的。”

听到这消息，卫小枫有一点小小的激动。“现在几点了？”

“七点十分了。”

“啊呀！”卫小枫突然的尖叫声吓得武云一下子从沙发上翻倒在了地板上，“都这么晚了？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别急别急。”电话那头的岳琳笑呵呵地说道，“医院八点允许外人探访，我们又不急着一定要准时赶到。再说，就算到了，还得等那对昏迷的小年清醒过来我们才能和他们见面呢。你们慢慢来，稍微晚几分钟也没事的。还有啊，我和小栋已经吃好早饭回来了，帮你们带了点儿，待会在车上的时候你和小云可以慢慢吃。”

“阿姨，谢谢你。”

“客气什么？”

“那我们马上洗漱，待会儿见。”

“嗯，拜拜。”

放下手机，卫小枫不顾形象地冲进了卫生间，一边大声对着武云叫道：“快点起床了，七点半警察来接我们去市里的医院见昨晚昏倒在湖边的那对情侣！”

武云艰难地从地板上重新爬回沙发，揉了揉乱成鸟窝的头发，迷迷糊糊地说道：“你先搞完，我动作很快的。”不过此时小枫早就进了卫生间，将他的话挡在了门外。

“好不容易不做梦了，睡得正舒服呢。再让我睡一会儿……”武云含糊地自言自语，说完以一种极不规则的姿势重新倒在了沙发上。

一刻钟后，卫小枫容光焕发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却发现武云像一只被煮熟的虾一样弓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于是她走到沙发边，用手拎起了武云的一只耳朵，冲着他的鼓膜大声喊道：“起！床！啦——”

“哇！”武云一下子从沙发上窜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卫生间。

仅仅三分钟，武云就走了出来。鸟窝般的乱发整齐平顺地贴在头皮上，朦胧的睡眼闪烁着朝气的光芒。

“光速啊……”卫小枫瞠目结舌。

武云用手指捅了捅刚刚惨遭小枫狮吼功蹂躏的耳朵，无奈地说道：“完了，一直嗡嗡作响，彻底听不见了。”

“走啦！”卫小枫毫不理会他的抱怨，“知足吧，还没使用大喇叭呢。”

武云简单地整理了一些东西之后，就同小枫一起走出了房间，来到了隔壁809号客房的门口。

按响了门铃之后不久，门开了，陈文栋和岳琳穿着齐整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岳琳微笑道：“动作挺快的嘛。”

陈文栋不苟言笑地说：“下去吧，车已经在下面等着了。”

在电梯里，卫小枫偷偷附到岳琳的耳边小声问道：“阿姨，你们昨晚睡得好吗？”因为她注意到岳琳的眼眶周围有淡淡的黑眼圈。

“还行吧。”岳琳说，“就老是做梦梦到女儿……”

四人走出宾馆大门，只见一辆警车停靠在路边，年轻的警察吕飞正倚在车旁百无聊赖地抽着烟。

注意到他们向这边走来，吕飞立马将烟扔到地上踩灭，然后笔直地立正，冲他们行了一个标准的警礼。

“师爷早。”

“早。别叫我师爷，换个称呼。”陈文栋颔首说道，“今天麻烦你了，给我们当司机。”

“前辈客气了。龙队今天事情比较多，所以抽不出空来，让我替他给您和您夫人请个罪。上车吧。”

众人依次上了车，陈文栋坐副驾驶，其他三人挤在后排。

“把烟头捡起来吧？这是在景区，注意文明卫生。”岳琳柔声说道。

吕飞应了一声，连忙捡起了已经被踩扁的烟头，上了驾驶座，将它丢进了车载烟灰盒里。

这辆警车是老式的桑塔纳，看着有些年头了，车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汽油和内饰老化的异味。座位下陷，又有点硬，坐着不太舒服。

“咱们非要坐警车去吗？我还是头回坐警车呢，感觉像犯人一样，怪怪的。”卫小枫局促地说道。

吕飞解释道：“龙队昨晚连夜向上面请示将此案定性为谋杀，所以现在这一片都戒严了，非警务人员的其他人等和车辆一律不准出入，所以你们开自己的车实在不方便，只能用警车接送。”

武云搭腔道：“小枫，你又没做过什么坏事，担心什么呀？我倒觉得坐警车还很威风呢！”

岳琳笑出了声：“年代不同了，观念是不一样了。十几年前，人们最怕的就是坐警车，哪怕没有干过坏事，坐上警车后就会觉得战战兢兢。所以每次小栋要开警车接送我，我都拒绝的。现在像小云你这样的孩子越来越多了，一点都不拿警车当回事儿了。”

“所以说警察的威信也一天不如一天了。”陈文栋沉声道，话语中听不出是无奈还是愤懑。

警车很快驶离了怜湖景区，陈文栋开口问道：“对了，小吕。昨晚那对昏迷的情侣情况怎么样了？”

吕飞双目直视前方，回道：“今天一早我们打电话到医院里问过了，他们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情况很稳定，只不过还处在昏迷中。医生估计今天就可以醒过来吧。还有，我们询问过医生他们昏迷的原因，医生也给不出确切的答案，只说可能是受了太大的刺激。”

意料之中。陈文栋心里默念一句，然后若无其事地问道：“能跟我们说说他们的基本情况吗？毕竟待会儿要见面，多了解一点也是有帮助的。”

“好。”吕飞点点头，“据我们昨晚连夜调查得到的信息，男性受害人叫许良越，二十八岁，是省城一家上市公司的营销部副经理。女性受害人叫何梦梦，二十六岁，和许良越就职于同一家公司的同一个部门，是他的下属。”

“办公室恋情啊？”武云感慨道。

“两年前，许良越在何梦梦刚大学毕业进入公司的时候就开始追求她，并很快确立了恋爱关系。两人此次来怜湖旅游也住在怜湖宾馆，是407号的房客。暂时没有发现他们和在之前两起案件中被害的四人有交集。我们现在调查到的情况就这么多。”

半个小时后，警车驶入了H市第一人民医院。停车下车后，众人在吕飞的带领下进了ICU（重症加强护理病房）所在的独立小楼。上到四楼，还没进入病房的走廊，就被两名身着制服的警察拦住了。

“不好意思，没有上级的命令你们不能进。”就算看到吕飞穿着和他们一样的制服，站岗的两位警员也并没有给他面子。

吕飞亮出了警员证，说道：“我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吕飞，奉龙海队长的命令带几位案件相关者来探望昨晚的两位受害者，并了解一些情况。”

两名警员的神色稍稍放松，冲他敬了个礼，想来他们的上级已经交代过了。

“两名受害者的情况如何？”

“还在昏迷中。主治医生刚刚进去例行检查了。”其中一名警员回道。

“那好，我们在外面等着，如果受害者清醒过来请立马通知我们。”

这时，两名警员身后的门开了，一名年纪比吕飞稍大一些的警察探出头来冲他们耳语了几句。接着刚刚回话的那名警员说道：“吕警官，刚刚得到消息，那名男性受害者已经清醒了，你们可以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