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武云和卫小枫两人投来的错愕和惊疑的目光，陈文栋微微笑了笑，说道：“刚刚小枫对于四名死者的死因提出了一个有趣的观点，我也看得出你们对于后面的两个疑点也有自己的想法但没有说出来。现在两位现任刑警走了，房间里就剩我们这对普普通通的老夫妻了，你们可以抛去辩证唯物主义世界观约束把你们的看法都说出来吧。”

武云和卫小枫不由得相视一眼，心下皆叹服桌子对面有这位三十多年警龄的退休老刑警超乎常人的洞察力，他一边在仔细倾听着龙海的话，一边双眼还不忘观察桌上其他人脸上神情的变化。

两人简单地眼神交流了一下，暗中达成了默契。卫小枫坐正身子，严肃地看向老夫妇，先抛出个问题：“叔叔阿姨，你们还记得昨晚在夜排挡里那位老板娘说的坊间传闻吗？”

问题一出，只见陈文栋脸色一沉，开口说话的却是岳琳：“当然记得……你们的意思是，湖中真的有鬼怪？这四条人命都是为鬼怪所害的？”

“我知道这在普通人听来是很不可思议的……”

陈文栋鼓励道：“没关系，你继续说。”

有了他的这句话，卫小枫镇定多了。她定了一下心神，煞有介事地娓娓道来：“那我就结合刚刚龙警官提出的三个疑点一一细说。首先是那两对情侣看似溺死却又不像溺死的疑点，他们的口鼻腔和呼吸道内没有那什么泡沫……（“蕈状泡沫，蕈就是蘑菇。”陈文栋提示道。）对，蕈状泡沫，还有他们的肺部和胃部内进的水也不是很多，也就是说他们是在死了之后才被投进湖中造成溺死的假象。而验尸结果说他们不是被刺死的、不是被殴打致死的、不是被掐死的、不是被毒死的、不是被电死的、不是被冻死的……基本排除了所有的死因，因为他们的身体完好无损。所以我觉得应该是他们的灵魂因某些原因受到了伤害导致消亡或者脱离了身体，而后他们的身体失去灵魂之后也就跟着死亡。灵魂的创伤是不会表现在身体上的，因此在他们的尸体上找不到任何致命伤。”

“灵魂消亡？”岳琳重复着这个词，这个只在某些类型的小说中才会出现的词。

“现实中不是也有这种情况吗？一个人在受到巨大的精神打击之后突然猝死，那就是因为他的灵魂受到不可挽回的冲击消亡了，伴随着身体也死了。”卫小枫举了几个例子来让这对老夫妇更容易理解和接受她的话，“古代也有不少人灵魂离体神游天外的例子，在他们灵魂离体之前会让肉身处在不会腐坏的环境也是这个道理，因为灵魂离开了身体意味着肉身死去了，如果不保证肉身完整灵魂就再也回不去原来的身体了。八仙中的铁拐李就是在灵肉分离之后，肉体被徒弟烧掉了，只能在别处找了一具刚刚饿死的尸体附身才得以复活的。”

“可这些毕竟只是神话传说……”岳琳还是听得仿佛天方夜谭。

武云用科学事实支持小枫的观点，说道：“其实外国的科学家早就研究发现了人在肉体死亡之后，生命其实并未停止，灵魂还会在肉体上停留一段时间才离去。俄罗斯有个科学家叫康斯坦丁·克罗特科夫，他在人死亡的那一刻用生物电成像相机拍下过一组照片能很清晰的看出灵魂离体的过程。他在其他案例中注意到那些死前遭受暴力对待或是突然死亡的人的灵魂通常会在能量供应上显示出一种混乱的状态，并且会在死后的几天内返回自己的身体。这些都能证明人的生命是灵魂与肉体结合共生的一种状态。”

卫小枫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能够不伤及肉体而直接使灵魂遭受重创导致消亡或脱离肉体的因素不多，结合坊传的湖中寄宿着凶灵这一说，所以我大胆猜测是那凶灵袭击侵吞了他们的灵魂，再将他们的尸体拖进湖中伪装成溺水而亡的。这里我再解释一下所谓凶灵是怎么回事。人肉体死亡之后，灵魂就会脱离肉体渐渐消散或是去到另外一个世界。但如果那个人死去的时候执念太深，灵魂就会产生自我的力量——我们可以称之为灵力，灵魂可以借助这种力量弥留于世间，也可以使用这股力量来影响其他人的意识和思维，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鬼魂或幽灵。凶灵就是那些心怀强烈的怨恨等负面情绪而死之人的灵魂所化，会主动攻击他人的灵魂并将这些灵魂吞食吸收来壮大自身的力量。如果湖中寄宿的凶灵真是传说中的那位怀着被挚爱之人背叛和抛弃的满腔怨恨投湖而死的小怜姑娘，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两次事件被害的都是情侣了。还有，刚刚龙警官也提到过两名男性的心脏有因为受到惊吓产生的轻微梗塞，这八成就是他们在死前看到凶灵的最好证明。”

卫小枫一口气说完一长串自己对于疑点一的看法之后，停下来稍稍喘息一下，并趁机观察着那对老夫妇。他们脸上的神情凝重又带有微微的诧异，就算旁人也能够感受到他们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情绪。

沉默了十数秒，他们才意识到卫小枫早已闭口不言了。陈文栋面色恢复了沉静，不顾坐在身旁的妻子还是一副难以消化的模样，对小枫说道：“不错，按照你的观点来代入这两起事件，四名死者诡异的死因就有了个合理的解释。你这是用诡话来解释诡异啊！不过沿着你的这个思路继续推敲下去，第二个疑点也就迎刃而解了。寄宿于湖中的凶灵夺去了他们的灵魂，然后使他们的尸体漂浮于湖面上，营造出他们是殉情自杀的假象。不过第三个疑点，漂浮于湖面上的尸体不会随水流和波浪漂移到其它地方该怎么解释呢？”

卫小枫的脸上出现了局促，坦诚地说道：“这一点我还没想清楚。不过既然是凶灵造下的孽，肯定有她的方法和理由。”

“嗯。”陈文栋赞许地点点头，“似乎这两起事件的谜底就如你所说的最为合理。”

得到了这位已经退休的老资格刑警的肯定，武云和卫小枫脸上都露出了愉悦的神情。

“不过……”

他们脸上的表情凝滞了。

“公安机关办案，主张的是用证据和事实说话。你们的推理听着合理，但缺乏决定性的证据和让大众信服的真实性，难以作为事实被采纳。作案的是凶灵，警方总不可能去湖里把凶灵逮捕归案的吧？到最后那些疑点找不出辩证唯物主义层面合理的解释也就只能不了了之，结果还是会作为事故和自杀结案。”陈文栋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

武云和卫小枫也只能沉默不语，任由内心的无力感在身体中游走着。他们提出的凶灵杀害论也仅仅只是他们的猜测而已，谁也没有切实看到过湖中是否真有凶灵出没，他们根本没有着力点去改变什么。

“好了，都吃得差不多了。”岳琳看气氛有些沉默，开口说道，“不如出去走一走，散散步，权当消化消化？小云、小枫你们还没有在晚上沿着湖边漫步过吧？”

“没有。”“好呀，正好一起散散步，看看怜湖的夜景。”

四人走出宾馆大门，天色已然全黑了。今晚的夜色并不算好，云层遮住了半边的天空，云层缝隙中漏下来的月光让这个夜晚显得有些死气沉沉的。走在沿湖步行路上的游客与昨晚相比少了很多，显然昨晚发生的事件影响了他们夜晚出游的心情。

四人沿着昨晚的路先走到了夜排档一条街，发现原本应该爆满的帐篷里几乎空出了一半，老板不再热情洋溢，客人们也都安分守己。来到汪聚德的夜排档，发现这里也是一样的情景。陈文栋和阿德聊了两句才知道警方发布了通告，要游客们在晚上八点之后尽量不要出门，不要随意到湖边走动。

“真的是凶灵作祟啊……”阿德的老婆阴沉着一张脸，面无血色地说道，“被爱情背叛的可怜姑娘投湖而死，满心怨念化为厉鬼，夜黑风高之时出没湖畔专杀情侣吞噬灵魂……”

阿德一脸苍白地苦笑道：“阿栋哥，你们别听这老婆娘瞎扯，她也是打我丈母娘那儿听来的。都是一些封建迷信的东西，你们别往心里去。”

陈文栋等人连连应是，但诡异的气氛一直缠绕不散。

告别了阿德等人，四人继续沿着砖石铺成的道路往前走去。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夜色渐渐浓了，凉爽的湖风吹来，却透着一股阴森的感觉。沿路虽然有低矮的草坪灯点亮，但前方却一如陷入黑暗的迷雾中那般散发着未知的恐惧。

“差不多该回宾馆了吧？”岳琳看了看被云层遮住的朦胧的月亮，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说道。

其他三人确实也没了继续散步的心情，纷纷同意。

然而，就在他们想要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前方的湖畔密林中闪现数点红光，停下脚步细听，隐约还能听到像是诵经一般的吟唱声。

“那里在干什么？”四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

“去看看吧。”陈文栋提议，领着他们离开小路，向红光闪现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