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师姐,不说这个了。”
“反正,往后也许不会再见了。”
谢锦宴絮絮叨叨的,话是这样说的,但眉宇间的哀伤却是如何都掩饰不住的。
俞青芜见他这副神色,也没再说话。
虽说她讨厌阿月,更觉得阿月简直无可救药,可这些年也瞧得出来,谢锦宴是真的疼爱阿月。
从前她以为是因为谢锦宴喜欢阿月,如今听说了许多事,大约也明白谢锦宴戴阿月的好大都是来自于她的父亲,那位被他称作高伯伯的人。
但无论谢锦宴是出于对阿月父亲的恩情还是别的缘故,俞青芜都知道,他对她的感情是真的,他的确将阿月当做妹妹一样宠爱。
如今这个妹妹走上歧途,他自然是难过的。
虽说他谢锦宴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可至少他干不成通敌卖国的事,莫说他一个皇子,便是自己这般的商户出身,倘若晓得自己的妹妹通敌卖国,那也是会很难过的。
她静静凝着谢锦宴许久,伸出手,轻轻将他握住。
“锦宴,这世间有许多事都是不可控的,人,更是最不可控的。从前你想到只是报恩,给恩人女儿最好的一切,给自己妹妹最好的环境。不怪你……”
俞青芜声音温软,语气轻柔。
谢锦宴微愣了下,垂眸看着她,眼圈不由得红了,叹息道,“师姐,无论是年少时还是如今,你总归是最让孤安心的那个人……”
“是吗?”大抵是没怎么见过谢锦宴这副模样,俞青芜有些不适应,苍白的唇噙上一丝笑意,开玩笑的口吻回他,“殿下既是如此说了,那便要永远记得,可莫要又因着旁人几句胡编乱造的话来怀疑臣妾。”
额,她是在责怪他因着秦氏几句话便对她生疑?
谢锦宴本想反驳,但想来自己的确曾因着秦氏那些话,便对这个为自己受伤的女人生出许多不该有的怀疑。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谢锦宴愈发愧疚,他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师姐,都是孤的错,以后不会了,以后那秦氏若敢再胡说八道,孤就割了她的舌头。”
俞青芜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那倒是不必,你割了她的舌头她还有手呢,只要你还怀疑臣妾,她自有法子再来胡说八道。”
说起秦意柳,俞青芜立刻又想起了沈家的案子,此案因着牵涉甚广,到现在也还没有个结果。
虽说如今那沈家一家子都带在大牢里,可这般迟迟没有宣判,便叫俞青芜觉得心中不安。
要知道,一日没有结果,沈家就很有可能翻盘。
想到此处,俞青芜不由蹙了眉,抬眸又问谢锦宴,“殿下,说来,如今那沈家的案子到哪一步了?何时能够宣判?”
“都这样了还操心着复仇?俞青芜,你能歇停歇停吗?”俞青芜话音刚落,坐在床边的谢锦宴就打断了她,叹气道,“沈家的案子牵涉甚广,如今又平添了俞真的证据,牵涉进去的除了秋侯一家,还有好些世家,最棘手的是宁王。”
“宁王向来荒唐恶毒,手中背了无数条无辜人命,可偏偏他手握重权,且还动不得,虽说那封状纸让他对秋氏心生不满,可他女儿到底还是沈宗元的贵妾,他容不得秋氏,但看样子,似乎还想保住沈宗元……”
“秦家那头,也是竭力想要保住秦氏。”
谢锦宴皱了皱眉,深深看了俞青芜一眼,又添了一句道,“阿芜,这回沈家的损伤,或许不会如你所愿的那样重。”
“孤,让你失望了吧。”
想想前些日子,自己还断言证据确凿,沈家必然遭受重创,这才不到两日,却又换了副说辞,想必她一定很失望。
听到谢锦宴这话,俞青芜的确是有些失望。
不过,倒也在意料之中。
倒是谢锦宴的反应,让她有些意外。
那是她的仇,他大可不必参与的,将她舍了出去也是上策,可他却为此愧疚。
抬眸看着谢锦宴憔悴的面庞,俞青芜心中忽然也有些愧疚,愧疚于时刻对他的不信任和算计……
她沉默了片刻,温声宽慰他道,“殿下,沈家虽然如今落魄,可毕竟是百年世家,关系盘根错节,到底不是那样容易倒下的。臣妾是很想复仇,很想叫他们都死,可也知道,有些事不是那样容易的,寻常百姓家为了争那一亩三分地尚且变幻莫测,更何况是那些个相互牟利牵制的百年世家。”
“这一遭,能要了秋氏的命,臣妾便满足了。”
俞青芜话说着,又对谢锦宴笑了笑,温声道,“殿下能做到如此,臣妾已经很高兴了。”
闻言,谢锦宴没再答话,只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良久,暗哑道,“阿芜,孤觉得孤做得最对的一件事,便是娶了你。”
许是二人从未如此平心静气肉麻过,谢锦宴这话一出口,俞青芜有些尴尬了。
谢锦宴似也突然意识到这般肉麻造作的言语不像是自己的作风,顿时也沉默了。
四目相视,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岔开了话,说道,“对了,阿芜,有件事孤忘了和你说,你那俞真族兄孤已经接到太子府中来了,京兆府尹乃是宁王的人,俞真住客栈里不安全。”
什么?
他竟把俞真接到府中来了?
就不怕旁人说闲话,说他偏袒吗?
“太子殿下,余内侍来了,说是传陛下口谕来的。”俞青芜心中正纠结着,门外,荀嬷嬷忽然低低喊了一句。
谢锦宴原本温和的眉眼在听到‘余内侍’三个字之后,瞬时浮上几分……慌乱?
没给俞青芜多想的时间,谢锦宴已然起身,道,“请他进来。”
话说完,他便往前厅走去。
没得一会儿,便见余七从外头走来,那张阴柔俊美的面庞一如既往地严肃没有表情,说道,“传陛下口谕,太子妃俞氏为高敏月蓄意谋害险丢性命,命太子即可将高氏捉拿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