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尸检,法医在死者岳文静的左耳根位置发现了一个针孔。这说明岳文静在死亡之前一定被人注射过某种药剂,同时也就证明了,岳文静虽然死于一氧化碳中毒,但绝对不是一起意外事件。
在明确了他杀的案件性质后,就要通过痕检来寻找线索。卢珂来到了支队的地下停车场,这里正在进行对案发轿车的勘验工作。
卢珂站在一旁,双手插兜,看着技术队忙里忙外。
没一会,凌子真手拿着指纹刷,从车里钻出来。他看了一眼左后车门,指了指车门把手:“拆下来。”
技术队警员点点头,拿出专业的破拆工具,将左后车门的外侧钣金整个卸了下来,又拆下门把手,用指纹刷提取指纹。
技术队警员对这辆轿车内部进行了仔仔细细的勘验,发现了大量的生物信息,从目前来看,这些生物信息都属于轿车的主人,也就是本案的死者岳文静。
轿车里非常干净整洁,虽然是死亡现场,但绝对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换句话说,死者岳文静是在其他地方被注射了某种药剂,在丧失了行动能力后被搬运进车里而后遇害的。
而门把手这种内侧的死角位置,极其容易留下指纹,而且非常难清理。
凌子真带着技术队警员对门把手进行了仔细的检查,指纹刷扫过,凌子真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看来他们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卢珂定了定神,迈开脚步朝着他们走去。
见卢珂走来,凌子真面带笑意地把门把手递给了他,沉声说着:“发现指纹了。”
卢珂垫着手套,仔细观察着门把手上面的指纹,上面的指纹轮廓很清晰,而且有堆叠的痕迹。
“这个指纹多半是用不了的,因为报警的小保安也拉过车门,这个指纹很有可能就是他留下的。”
凌子真也想到了这一点,转而说着:“指纹有堆叠的痕迹,最上面的覆盖指纹是小保安留下的,但下面的指纹轮廓很有可能就是凶手留下的。从轮廓来看,这次的凶手非常专业,他戴着橡胶手套。”
卢珂微微皱眉:“橡胶手套……这是一起谋杀案……”
凌子真点点头,认真地说道:“死者被放进车里的时候,已经丧失了抵抗能力。所以她是绝对不可能坐的那么挺直的,凶手把她放进车里后,认真地布置了车里的现场,而且发动汽车打开空调,来伪造成一起意外事故。整个过程看下来,都说明这是一起有周密计划的谋杀案。”
“谋杀一名新闻记者……杀人动机是什么呢……”卢珂习惯性地捻着手指,喃喃着:“难道是她的职业,掌握了某些内幕?受到了报复?仇杀?”
凌子真淡淡地说着:“看来记者也是一个高危职业啊。”
卢珂摇摇头,纠正道:“有良知的记者才是高危职业。”
凌子真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着轿车,向卢珂总结着这次的勘查结果:“目前从轿车上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轿车里面的一切都是经过布置的。
副驾驶的脚垫上没有灰尘,说明这辆车没有载过其他人。副驾驶的座位上有一个女士手提包,里面发现了一些她的个人证件,手机已经交给技侦科了。
储物箱里只有行驶证、驾驶证一类的东西,GPS没有导航记录,行车记录仪里也没有发现线索。
驾驶座椅的定位符合死者的身型特征,并且没有其他记忆定位,这辆车一直都是死者一个人驾驶。”
这次痕检工作虽然没有发现什么关键线索,但也确定了谋杀的案件性质。
经过周密计划的谋杀,加上死者的职业身份,想要找到关键线索,就要围绕死者的社会关系展开调查了。
景安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办公室里,唐梦雪坐在椅子上发愣,她连续喝了好几杯水,但依然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心头是无尽的震惊和悲痛。
唐梦雪是一个特别干练沉稳的女人,她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咬着牙关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她刚刚从法医科认尸回来,到现在为止,她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身子还是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岳文静不仅仅是她的同事和好友,还是她记者从业生涯的引路人和明灯标杆。
岳文静就这样死了,还死的不明不白,这个结果,任谁都不会答应。
唐梦雪就坐在这里,等一个人。
脚步声传来,卢珂快步走进办公室,进门便和唐梦雪对上了眼神。
“卢队长……”
唐梦雪猛地站起身,话说了一半,却又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卢珂迎着唐梦雪的目光看去,她星眸含泪,心中一时间很不是滋味:“唐记者请坐,我正是来找你了解情况的。”
唐梦雪一时哽咽,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大学毕业之后,唐梦雪以非常优异的成绩,进入了景安日报实习。岳文静比唐梦雪年长几岁,凭借自己出色的工作能力,特别是正直的性格和职业操守,短短几年已经成为了景安日报的“台柱子”。
唐梦雪进入景安日报之后,便跟着岳文静实习。
随着两人的接触越来越深,越发现两人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唐梦雪已经有了“小文静”的称号。
两人都有深入骨髓的良知和责任,对人的尊重,对生命的敬畏和热爱,对事实真相的信奉和追求。力求如实反映社会现象,为群众利益发声。
经常有人说,如果岳文静不是有景安日报的这棵大树作为依靠,恐怕早就死于报复。
有一次岳文静深入黑煤窑调查取证,曝光了黑煤窑的丑闻之后,不止一次收到了恐吓信。但岳文静从来没有惧怕过,这些恐吓信反而更加坚定了她成为一名有良知的记者的决心。
那天晚上,岳文静坐在景安日报的院子台阶上,看着月亮有些出神。
唐梦雪坐在她的身边,也一同望着月亮。
岳文静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问她:“你怕危险吗?”
彼时的唐梦雪还是一个新人记者,对其中的很多事情并不了解。
她眨了眨眼,反问着:“做记者很危险吗?”
岳文静淡淡一笑:“做记者不危险,但想要做一个有良知的记者,很危险。”
唐梦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很是坚定地回答着:“我不怕危险。”
岳文静的笑意更浓了,但却慢慢变成了苦笑:“做一个有良知的记者,有时会挨打,有时会被诬蔑,有时还会有生命危险。单单一句不怕,是不行的……”
唐梦雪怔怔地看着她:“那……我该怎么办?”
岳文静也看着她:“想要做一名有良知的记者,首先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