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还能用么？”尤里忐忑问道。

刘文柯俯下身从工具箱里拿出链接器贴在切割器隐藏的数据口上，一串串复杂的绿色代码出现在他的无框眼镜上。

这个破旧的激光切割器程序早在上一次费曼找他的时候他已经矫正过了，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出现同样的漏洞。

事实证明切割器的运行程序一切正常，甚至数据显示核心燃料还有残余。

那么问题就应该出在机械部件上。他一边想着一边拿起工具打开能源仓的顶部。看着错综复杂的连接线和机械部件，刘文柯俯身凑近仔细检查。

在他的脑海里切割机能源仓分解成为了繁多的零件，从表层的链接轴到深处的动力器，每一个触摸过的零件都在和脑海中的三维图形一一对应，让哪怕再微小的异常都无所遁形。

很快刘文柯睁开双眼，直起身。

“怎么样？”费曼焦急问道。

“传输器的活塞彻底坏了。”刘文柯从能源仓一处角落里捏出一小片金属碎片。“早就和你们说过对待重要工具要温柔点。”

“那还能修好么？”尤里听不懂这些零件的名子，他甚至不知道传输器在哪。但他知道一点，如果这个切割机彻底报废他和费曼会被扣钱，而且是一笔让他们这个月都白干的巨款。

刘文柯沉默不语。

见此尤里苦笑着说道“还记得前年矿工节我拿出的那半瓶曲糯酒么？”

“尤里到现在还为当时喝醉拿出那瓶酒而后悔。”费曼小声嘀咕道。

“不得不说，刘，你的运气很好。几个月前我过生日家里又寄了一瓶。”尤里瞪了一眼费曼继续说道“现在他归你了，而且是整整一瓶。”

刘文柯笑着说道“你不必如此，正常来说这台机器已经不能用了，除非更换整个传输系统。”不等尤里说话他紧接着说道“但是我会尽全力试试，毕竟这是我的工作。”

说罢，他蹲下了身子拿起工具开始维修，娴熟的动作与他在地球时维修战斗机一样精准快捷。

一名优秀的战斗机维修员死于民航空难。飞机失事的后续新闻报道是这样标注的。

5分钟后，刘文柯把工具丢到工具箱里站起身，“好了。”他用衣摆擦了擦满是黑色润滑剂的双手。

“这就好了？”尤里诧异道。

费曼赶忙上前拿起喷射器，按下开关一道能量传输更胜往昔的红色激光弹射而出，2米多长的赤红光芒照射着费曼兴奋的表情。

尤里不知道刘文柯是否尽了全力，但是激光切割器确实被修好了，能源仓嗡嗡振动的声音证明这台机器的动力甚至更加强劲。这台激光切割器确实如刘文柯所说已经在报废的边缘，但是对于刘文柯却不是什么难题，为了让尤里觉得物超所值他还顺手修改了机器的动力传输程序架构，让这台机器的能源使用更加流畅，这也拖慢了他的维修的时间。

自从不知何原因苏醒在这个年轻人身体上之后，刘文柯发现他的头脑更加清晰，学习任何东西的速度都很快，尤其是他熟悉的机械方面。

起初他以为是这个被附身的年轻人的问题，但随后就被他否定了。在那个文明落后的星球这个年轻人的身份是一个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奴隶，而奴隶是没有隐私，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

最终他只能归结为这是死亡为他打开的某种天赋。

嗞

费曼已经急不可耐的用激光切割起坚硬的矿石。

尤里拿起能源仓链接的另一根激光喷射器犹豫着问道“刘，它真的是要报废了么？”

刘文柯脸色微沉，张嘴刚要回答。

突然剧烈的轰鸣声钻入耳畔并伴随着矿洞的一阵地动山摇。

……

至高之庭

“如果给你一次用你的生命换取他的生命的机会，你会怎么选择？”以赛亚问道。

林笑笑沉默了，这个愚蠢的问题在地球的一些影视剧中经常出现，但真的被人问询的时候她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个男人知道她的一切，她想。

衣服不光是为了给予人体尊重，还是在遮掩人类内心无谓的羞耻，而此时她身上从锁骨掩盖到脚踝的白色连衣裙并不能给她一丝一毫的安全感，她仿若奥林匹斯山上的维纳斯赤身裸体的跪倒在宙斯面前。

这个世界的恐怖还在她的预想之上。

难道他就是神么？林笑笑想到。同时她开始怀疑这样的神迹是否真的存在，毕竟这个世界连人体重置都能轻易做到。

或者他只是在戏耍我，像在逗弄一只蚂蚁，她继续想到。男人或许只是在故意揭露她的伤疤偷窥她的痛苦从而取悦自我。

在第三人民医院她见过各种各样的精神病患者，她曾经见过一个有着隐匿性精神病的医生，他总是在对病人治疗的途中做一些可怕的事然后再经过催眠和药物让病人忘却，她也曾遭受过这个医生的虐待。帝国的精神修复让她回忆起了那一段段恶毒的话语还有癫狂的神情。

后来这个医生住进了她的隔壁。

林笑笑觉得眼前男人的身上似乎也有着某种相同的特性。

这其实是一个简单的问题，甚至这样的问题从根本上来说连回答的意义都没有，答案早就存在每个人心中。

很多人都会遇见生命中那个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人。有人说这是缘分，有人说这是命运，是恩赐。林笑笑曾经也这么以为，后来她才发觉这是惩罚，是痛苦的根源。

思索良久她回答道。

“我会选择拒绝。”

“为什么？”以赛亚错愕地问道。这是林笑笑第一次在这个冰冷的仿若机器的男人身上看到属于冷漠之外的表情。

“因为我知道他会痛苦，就如同我一样。”林笑笑目光闪烁缓缓答道“在没有他的世界里我很痛苦，相比于这样痛苦的活着我觉得死亡更轻松一些。”

以赛亚现在觉得虽然这个女人身体机能完美，精神力量强大但却比他更加接近毁灭的深渊。“我问了两个问题，同样你现在可以问我两个问题了。”以赛亚说道。“现在你想好了么？”

林笑笑点点头对这个诚实的男人说道，“谢谢，我想好了，我想问您刚刚说的那种机会真的存在么？”

以赛亚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死亡是一条单行线只可以前进不可以后退，人体只是载体可以被修复重置，但是精神的消亡却是不可逆转的。”他略显沉重的话语即是回答林笑笑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果然，这男人在戏弄自己。林笑笑悲哀的想到。当否定真的降临她才有了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第二个问题。”林笑笑抬起头难以言喻的神情映入以赛亚的眼中，这位几乎阅尽世间所有百态的至尊帝王，在这一刻有些看不懂这个柔弱的女人。

“我可以死么？”林笑笑说罢缓缓跪在以赛亚面前，等待他的审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