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这样一问,面前的鬼王却怔愣在原地。
良久,她才失落的道:“我忘记了。”
“我只记得他姓陆,叫陆越。生的很是高大,便显得有些憨憨傻傻的。旁人常拿这个来笑话他,他向来只是一笑。”
“有时候,宫里实在太憋闷了,我便求他。求的狠了,他就会偷偷摸摸带我出去,我换上宫女的衣服,在长安街上自由自在……”
她说着,语气却又带出了一丝骄傲:“别看他身子沉甸甸的,可其实力大无穷,武功非凡。说是带我出来,当真一丝动静都不会发出的。”
“只是我这张脸……所以,每次出来还要特意乔装低调。不过,那也当真是我生前最快乐的时光了。”
“可是,如今已经过得太久,我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真该死……”她失落着:“入地府这么多年,我为何不设法找人将他画下来呢?”
白宣却是“咦”了一声:“长安街?前朝时,京城才叫长安的,如今都称帝都了。”
“小新娘,你眼前这位鬼王,大约是前朝的云浮公主。”
“据说生来姝丽,如云巅神女。因此便被前朝末帝取名:云浮公主。”
前朝?
我略皱了皱眉,虽说我没有饱读诗书,可也知道前朝大约不是什么好年景。
听说连绵几个皇帝都昏庸无道,鬼王长得如此貌美,在那样的年景……
我不敢想下去。
白宣却叹息一声:“据载,云浮公主接到和亲圣旨的第二天,就直接吞金自尽了。”
自尽之人,投胎艰难,哪怕她浑身并无孽债,仍是要在地府徘徊。
那她又是如何成为鬼王的呢?
我看着她,这艳丽无双的鬼王,如今眼中含着回忆和憧憬,与人间任何一个思念着心上人的女子并无不同。
可前朝距此已足有上百年,她还没等到他心爱的人吗?
鬼王果然已经平静下来:
“抱歉,小姑娘,我是真记不起来了。”
“前朝时,外敌犯边,我那懦弱无能的兄长身子痴肥,心也懦弱的如同一团猪油,动辄就化。”
“对方稍一恐吓,他就忙不迭又是赔款又是送我和亲。”
“我不愿意,便找到陆越,求他带我走,我们一起抛开这天下,从此隐姓埋名,自由自在的生活。”
“但……”
鬼王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他拒绝了。”
“他说他绝不会背弃天下和百姓,然后转身走了。”
“而我……我要如何呢?啊,想起来了,我便吞金了。”
“真痛啊……痛苦的时候我都在想:他若是见到我这样,不知后不后悔拒绝?”
“这么些年来,我一直想等这个答案,可我最终也没等到,反而快要将他忘了。”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鬼王的声音渐渐平静,可她眉目中的愁绪便如林间的雾,萦绕着,隐藏着,却仿佛永远不能消散。
白宣也沉默下来。
“姓陆名越,身材高大,力大无穷……前朝末代名将陆越陆将军,曾退击外敌八百里,言说:公主绝不和亲!
而后……而后被末帝不知以什么借口拿下,为向外邦以示诚意,将其铁锁捆绑,挂于城墙,饥渴而亡。
“尸体被风吹日晒,秃鹫啄食,最后下葬时,累累白骨都是艰难拼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