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陈旭如约到了警局。
花了一点时间,工作人员给他办了一张协警证件,顺带给了套制服。
换上制服的陈旭特意到信息部的楼层去看了,今天王小宝并没有来,可能是请假了。
工作日请假可真够怪的。
“你穿上这衣服还挺合适的。”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过来,陈旭通过镜子看到身后的人,是白陆霜。
她今天没有束发,发丝都垂下来,在肩膀上盘成一团。
“嗯,还行。感觉比起栾日的警察制服要更大气一点。”
陈旭整理了一下衣领,这套衣服不那么合身,特别是衣领有点勒脖子。
“那是肯定的。”
白陆霜环手于胸,表情略带自豪。
“收拾好了吗?都收拾好了咱们就出发,杜贤都在车里等得不耐烦了,你以后就会知道他的臭脾气了。”
对着镜子将帽子摆端正,陈旭转身和白陆霜一起下楼上了车。
“信息部提交的地址是在江潮区那边,有点远,咱们放首歌来听。”
杜贤在副驾上翻阅手机,然后打开了车载音响。
“小声点!影响到我开车了。江潮区?哦!就是那个刑事案件重灾区是吧,在那边啊,那确实棘手。”
黄灿负责开车,他从方向盘上腾出右手调小了音量。
陈旭和白陆霜坐在后排,听着他们说的话,转头问白陆霜。
“白小姐,为啥会棘手呢?”
白陆霜听到陈旭问他,看着前面的挡风玻璃说。
“大概是指那里鱼龙混杂吧,调查难度可能会很大,毕竟现在是在案子的开始阶段,怎么弄都难。”
杜贤把手机放下,头靠在靠枕上大吼一声。
“我想吃烤肉啊!下班了去吃烤肉吧。”
黄灿说。
“先去把事儿做完吧,才上班就想着下班。”
黄灿这时候用老一辈教训后辈的语气和杜贤说话,杜贤受不得这气,猛的把头凑了过去。
“你小子长大了是吧,敢教训我了。”
他开玩笑地威胁道。
“没有杜哥,我哪敢说您啊,别闹了,开车呢危险。”
后面的路程基本就是白陆霜和陈旭听着驾驶位两个人不断嬉戏打闹。
陈旭时不时看看窗外,话很少,他有些心事。
“怎么了?不习惯他们这样疯?”
白陆霜察觉出来他的异样,关切的询问。
“这倒不是,这氛围挺好的,比在栾日的那些死鱼眼好多了......我只是感觉,我的生活恐怕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这些话说出来心里会更好受些,对于他来讲,大约是从离开栾日的时候,就已经走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潭,这汪深潭到处都是污泥和陷阱,稍不注意就会掉进去万劫不复,在这里每前进一步,都可能是一次死亡的试错。
太多的压力堆积在陈旭的身上,但最令人绝望的并不是压力本身,而是带来这些东西的源头。他就在逆流中去寻找着那黑暗里的真相,尽管一无所知。
很快几人到了周田家所在的小区。
她住的是一座二十四层的电梯公寓,公寓建设的地段很好,既邻近地铁又较接近附近一个繁华的商圈,所以这边地段的源一直以来很受欢迎,但同时也更贵,在这里住的大部分是一些中产阶级,打工的普通人一般住不起。
陈旭此时正站在二十二楼的落地大天窗旁俯瞰着下面,视野中含括三分之一个尚台,附近的景色大部分是钢筋水泥修建的高大又华丽的独栋写字楼,它们高耸的样子象征着这座城市蓬勃的发展方向。
再移动一下焦点,它们中间紧紧夹着一片并不那么好看的区域,这片区域的房子矮小老旧,颜色黯淡,在容光焕发的高楼群里格格不入,像是干燥毛发中的一粒虱子。这便是享誉尚台的“穷人区”城中村了,以前它还有过其他的名字,但后来人们叫习惯了城中村也就忘记了。
“喂!陈旭,你在那做什么,过来吧。”
杜贤在这层电梯口叫他。
他们首先要对周田的邻居做调查,楼上楼下的住户都说没见过周田,只有她右边的邻居提供了一些线索。
这人是个看起来很斯文的老大爷。
“大爷,您认识您的邻居吗?”
白陆霜问道,她的语气很亲切,适合和老人讲话,不像杜贤那样的粗线条。
“认识啊,怎么不认识。”
大爷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您能给我们说说她吗?”
这个老人看了在场的每个人一眼,然后说。
“你们警察早就该来了,我要好好跟你们说说,进来吧,站久了累。”
他把防盗门敞开让众人进去。
“同志,你们要喝水不。”
白陆霜微笑着摇头。
站在后面的黄灿却蠢蠢欲动,他那句“我要”差点就说出来,但被杜贤发现了,抬手轻轻打了他的屁股。
“嗯,好我继续说。”
杜贤胳膊肘戳了两下黄灿,提醒他把录音机和笔记本拿出来。
“这个周田啊,我找过她几次,你们知道吧,经常每天晚上搞点莫名其妙的杂音,吵得让人睡不着觉,有时候又是几个人不晓得在那里念叨什么东西,有时候敲得咚咚咚的,还有一大部分时间是在干......干那事儿。”
说到这大爷有点不好意思,结巴了一下,拿出保温杯喝了一口茶。
“你们知道的那事儿,你说年轻人需求量大我们不反对,但是你得考虑扰民啊。”
他对陈旭等人竖起食指,不停攒动。
“我之前找过她几次,敲她门,她说我要非礼她,唉,现在的年轻人哦......啧啧啧。”
老人不断摇头。
“所以说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就是受到网络的毒害太大了,看看都做的什么事。”
......
他越说越起劲,到后面竟然开始说教白陆霜了。
白陆霜嘴角抖动,她赶紧打断道。
“大爷,我们想问您,您知道她最近的行踪或者是,有谁和他相处过的没?”
显然他这时候还没缓过神来。
“什么?我知道个屁啊,你们先帮我处理一下她这个扰民问题。她的私事我啥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神秘得很。”
陈旭听到杜贤小声说了一句。
“老逼登真是浪费时间。”
白陆霜又问。
“你除了对她扰民之外的事真的一个不知道?”
“我找了几次物业,他们这些人也不管,你们警察总该管管了吧。”
白陆霜看起来也有些不耐烦了,她说话声突然严厉起来。
“大爷,我们不是来给你处理扰民的。是因为周田死了,才来问您。我们是来查案子的,您能配合点吗。”
听到白陆霜把话挑明,应该是被吓到了,这个老大爷泄了气,声音瞬间软了下来。
“呜,死了哇。这个小女娃娃......”
他声音变小了点。
“其实前段时间她一直都有带一个男人回来,但是谁我真的不清楚。因为她经常和不同的人一起回家,这算是跟她时间长的一个了,我知道的就这些。”
白陆霜回头望了一眼黄灿,黄灿对着她做了个鬼脸。
“行吧,大爷谢谢您的配合。”
四人收好东西和大爷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黄灿拿出了把钥匙,是后勤找周田房东要的。
他们把周田的房门打开,顿时一股香灰味儿扑面而来,弄得陈旭鼻炎隐隐约约又要犯。
“好大的味道,操。”
杜贤骂了一句,率先进了屋子。
周田的家是个不过九十平方的二居室,进门玄关部分有一个神龛,上面却没有供奉任何神仙妖魔。玄关前面是不那么大的客厅,看起来本来这个屋子的户型应该是采光很不错的,但是不知为何,客厅的阳台窗户被隔音棉封上了,这样做就让整个屋子都缺少光源,乌漆嘛黑。客厅里没啥奇怪的东西,大部分都是零零散散的日用品。
客厅左边是厕所以及两个卧室。
“一个人住两个屋子吗?”
黄灿打开客厅的灯。
“真有钱。如果是我高低得找个合租的分担一下房租。”
他说。
“你知道为什么不找合租的吗。”
陈旭翻了翻垃圾桶,倒出五六个用过的避孕套。
“噫,好恶心。”
黄灿说。
“收一下吧,拿回去检测一下,哈哈。”
杜贤拍拍对他的肩膀,幸灾乐祸地说。
“烦死了,为什么我要干这个......”
黄灿抱怨一句然后蹲下用镊子把它们捡到证物袋里。
“这两个卧室,一个用来放杂物,一个用来睡觉的。”
白陆霜把卧室门都打开。
“香火味应该是从这传来的,你们过来来看看。”
陈旭应声而去。
他想狂热的宗教徒应该也不过如此吧,在周田日常生活的卧室里,满墙壁都是怪异的涂鸦,接着床头柜周围慢慢的摆着一堆怪异的画像,画像面前有许多散发出香火味的蜡烛。地上散落着用海报大小的纸打印的恐怖图画,大概是恶魔、骷髅之类的。
在床头正中有一个特别显眼的涂鸦,那是用马克笔画的某种圆形符号,这个符号由两个几何形状构成——圆形的外圈被一个等大的箭头从中间一分为二。
“降临教。”
白陆霜喃喃。
“降临教是什么。”
陈旭站在她身边问道。
“你不知道吗?欸,你确实不知道......”
她看了一眼陈旭,想起他是从栾日来的,不知道最近华国的变化。
“这是最近几年在世界上兴起的一种邪教,他们信奉一种邪神,好像被称为‘瑞母斯普瑞特’,听起来像个国外的神不是吗。降临教徒认为人间只是一副躯壳,这副躯壳需要‘瑞母思普瑞特’的夺舍世界才会变得更美好,而人类只是‘瑞母斯普瑞特’创造的躯壳的一部分,他们认为我们应该献祭自己,把躯壳给这个神,它才能复活降世......”
白陆霜此时语速很慢。
“瑞母思普瑞特......”
陈旭默念着。
“我也不太清楚这个降临教的真正源头是什么,但是据有关信息了解,它貌似跟几十年前那改变世界的‘信仰战争’有关,也就是他们始作俑者阿丹福的某种信条吧。”
说到信仰战争,陈旭挺有发言权的,他大二的时候曾经迷恋过这段历史,在图书馆里没日没夜的看来自余晖纪元938年到949年的历史。
“信仰战争?你是说,这可能跟阿丹福有关?不对啊,可是阿丹福是要消灭宗教的啊。”
黄灿这时加入两人的对话。
陈旭思考片刻,对他说。
“不能这样说,我有研究过‘新福斯坦’这个国家,当然他们现在已经更名了。我发现阿丹福并不是只是消灭宗教,他所到过的地方,反而会有一种莫名的新宗教体系出现......”
陈旭发现扯远了,也没再说下去。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一张画像,里面画的是一个地球仪一样的机器,巨大的机器坐落在一片废墟之中,它古典的铜色框架和周围的残垣断壁出现在同一张画面里很不和谐。
“这个是什么。”
看得正入迷的陈旭被杜贤他们叫醒。
“过来看看,这有两张收据。”
陈旭放下照片,将熔化得差不多的蜡烛丢进了房间里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