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点要来了,我虽然已经知道事情的始末了,但真的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肯定不一样,“体检是要收费的,图图不知道我们的事,把报告放在我们面前,你知道我当时什么感觉吗,”韩宇晔捂着脸,但笑声从他的指缝中传出来,“点点的血型和我的是对不上的,我和小月看了好久,谁都没有说话。之后的一年里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我在她的家里还是受尽了白眼,她也依旧对我维持着之前的情感,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又好像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谁都没有出声,包括那个站在一边的愣头青。
“但是我知道了,点点不是我的孩子,这么多年我受尽了他们的势利眼,”他放下手,眼睛早已通红,“我妈她也一直劝我,这样的生活还求什么呢,不愁吃不愁穿。但这都不是我想要的,包括小月和点点。”
“于是你就有了带他们上山的打算?”事态会这么发展确实也没毛病。
他没有回答我,“一年的时间,我想通了,我们原本就不是一个家。”韩宇晔摇着头,“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乾山上,我要带她再去一次,用我的方式来结束这段感情和我的痛苦。走之前,我把副驾驶的安全带剪了一个豁口。”
听着他心平气和讲着这种话我还是有些心寒的,就算孩子不是自己的,还是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解决不是,没必要非得走这种极端。但是有句话说得好,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他在亲家爷那里经历了什么我不曾体会,但在刚来到这时也见识了一二,此刻我是没有任何资格说话的。
“那天刚好下雨,我便告诉小月,要带她去看之前到乾山没有见过的景色,她也同意了。”他嘴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
“那你们怎么出的事。”我看着他的笑很是不舒服。
“我踩了急刹,”他回答,“因为……”
“因为前面的山路上突然蹿出来一个人?”我接着他的话,这是我在他的梦里见到过的东西。
他木然呆住,直勾勾的看着我。
“你知道我是谁吧,”我挑着眉,“你的沉幻症怎么醒过来的你也知道吧,我在你的梦里见到过你的经历,在梦里这起事故确实是意外,但并不是因为你。”我盯着他满是血丝的眼睛,“其实你打心里认为这件事不是你的问题是吧。”
“为什么是我的问题,她对我做过什么你明不明白,”韩宇晔突然暴起抓住我的双臂,吊水的针头在他的动作之下拉扯了出来,血液立刻顺着他的手背滑到我的衣服上,溅在他身下的床褥里。云星彤赶忙上前压住他,同时按下床头的呼叫器。一边的愣头青见状也上手,帮着云星彤按着他。
我叹着气,有点可怜自己的衣服,那是阿晴怕我在这里受寒特意选的。之前我确实挺同情他的,但当我知道他心里的真正所想之后,那种同情就再没有出现过。
“你确实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但没有始终没过自己心里这关。”我脱下外衣,云星彤掏出纸巾帮我擦拭着,“如果你真的想明白了,你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他愣了片刻,然后笑了起来,同时眼角的泪水顺着脸庞划过,流进翘起的嘴角里。“哈哈哈,”他笑得很开心,同时泪水也在不停地流着。
外面冲进来几个护士,用纱布缠着他流血不止的手。
关于韩宇晔的经历,无论是他的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还是受尽鄙视的亲家爷那边,他从来都没有放下过,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甚至直到他老去,这就像是一道枷锁,会将他牢牢地束缚着无法挣脱。
“那你知不知道关于保险的事情。”我拿过云星彤给我擦过的衣服披在身上。
“那次体检之后,学校那边要求交保险,小月她自己交的,给我们三个人都买了保险,”他终于不笑了,“她为什么也要给我买啊,当时她肯定知道了体检报告上的问题,她也早就清楚我知道点点不是我的孩子,为什么还要给我买啊。”
我不再说话,韩宇晔像是全身都被抽走了力气一般,“那天上山的途中,她问我,点点怎么办……”他嚎啕大哭,我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会哭得这么惨。
“行了,”我招呼云星彤,她关了录音和我出门病房,却看见刚才的老妇人瘫坐在病房边上,双眼无神,嘴里嘟哝着一些意义不明的话语。
“不是让你把人带到一边吗?”方智明在旁边给老妇人顺着胸口,但明显没什么用。
老妇人摇头,“都是我的错,”她缓缓地站起来,好像一瞬间又苍老了不少。她扶着墙一步一步走到病房里,伏在韩宇晔的身上,“苦了你了,我的孩。”
我们几个站在门前,呆呆的望着深拥在一起的母子。我突然觉得,如果我不来呢,让韩宇晔这么一直沉睡下去或许也是一种选择,也是一种他对自身业障的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