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下一个踉跄,原本平坦的草地突然变成陡坡,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清晨草地上的露珠让周围变得更加湿滑,我根本控制不住身体向下滚落,有扬起的树枝刮在我的脸上,我的头又撞在一块凸起的硬石上,本来滚得眼冒金星这下更加让我天旋地转,我缓了好久直至有雨水落在我的身上才稍微好了一点。
我咳出了两口血,忍着浑身的伤痛向我滚落的方向望过去,那里是一处杂草丛生的高坡,被周围张牙舞爪的歪脖树挡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快让开,”我身后突然传来汽车的汽笛声,现在别说走步了,我连转个头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那是一辆轿车,我看着很熟悉,因为我就是坐着这辆车上的山。
轿车在我面前踩了急刹,但奈何地面过于潮湿,冲破了一边的护栏落在了下面。
这又是玩的哪出,我抹了一把粘在脸上混合着鲜血的雨水,晃悠着走到路边向下看着情况。下面一眼望不到头,一层一层的全是山路,一圈又一圈的歪脖树参差不齐,而那辆车就坠在下面的一层,压倒了一大片的树木。
这算什么,我的脑袋有些僵住了,我来的时候肯定不是这样,这明显是韩宇晔的梦搞的鬼。但肉到嘴边不得不咽,我觉得还是得下去看看。原本我想顺着盘山路下去的,但看着不远处的黑雾我就打消了念头,干脆一咬牙,走过汽车冲破的护栏,像个残柳败竹的老人一点点的挪动着脚步,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搞的头破血流。
现实永远比想法更骨感,走到一半没有收住力道,又一次滚到了下一层。
这次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倚在路边拔下一截插在腹部的树枝,抹了一把挡住眼睛的血,深吸一口气向车爬去。
可能也就是十来米的距离,我费尽了力气在路上留下了一道爬行的血印,等爬到车前我几乎痛的都要昏厥过去,只是雨水一遍遍的冲刷着我,才我勉强保持着基本的神智。
我感觉我的牙都要咬碎了,才扶着车的引擎盖堪堪的站着。我看了一眼自己已经有些走形的腿,心里满是苦涩,总感觉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了。
其实这里有人比我还惨,车的受损相当严重,这辆车很是衰的撞在了树上,右引擎已经完全变形整个凹了进去,透漏着一股浓重的机油味道,即使再雨天里也无法被冲散。副驾驶位是个女人,前挡风碎裂的玻璃渣尽皆的扎在她的脸上,原本细腻的脸蛋上变得血肉模糊,脖子的弯折程度超过了九十度,头颅就那么的耸拉在一边,两只眼睛圆睁着,一行鲜血从其中滑落。整个副驾驶的仓位因为撞击的力道全部压在她的身上。这个倒霉蛋正是孙月,整个身体用支离破碎来形容一点不为过,虽然我没有看到她的腹部往下,但就看那个挤压成的缝隙就知道绝对是没救了。
“唔,”一边的韩宇晔痛苦的叫出了声,他受到的伤害明显轻了许多,气囊顶住了大半的冲击,他的额头上留下一条血痕,手从一个怪异的角度卡在方向盘里,我回忆着现实里的韩宇晔,这应该是他受的最重的伤。
至于车的后座,那里没有人,只有散落在地上的玩具。
“喂,”我一说话就带出一口血痰,“醒醒。”
韩宇晔听见了我的声音缓缓地睁开眼,“小月,”他没有管我而是飞快的解开安全带,伸出没有受伤的手摇晃着他的妻子,我能看见他的那只手散发着丝丝黑色的烟气。
就是这个了,他要是再跟我玩一次这个我有几条命都不够用的,“别试了,人都没了。”我捂着嘴,嘴里的那股腥甜让我恶心欲呕。
“你是谁,都是你做的!”韩宇晔突然把矛头转向我,“都是因为你,你要不是突然出现在路上……”他不经意的回头望了一眼,“我儿子呢,我儿子呢!”
好嘛,你一手做的事情然后把脏水泼到我身上,“下车,我告诉你你儿子在哪里。”我在手上抹了一把口鼻之中涌出的血,然后又很快的被雨水冲掉。
韩宇晔下了车,但他并没有听我的,而是去拉着副驾驶的车门,嘴里嚎啕大哭,“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明明都是好好的,明明说好在一起的……”
我忍痛按住他散发着黑色烟雾的手臂,“那里,”我指着不远处翻滚的混沌,“哪里有什么。”
韩宇晔望了过去,我恍惚间好像听到了一个孩童的笑声。
“儿子!”他大喊一声就要冲过去,我一把拉住他,这老伙计的劲还挺足,直接把我摔翻在地上,但我的手还是紧紧地抓着他。我不能松手,只要我放开他韩宇晔肯定会冲进黑雾里,到时候我就得陪他上路了。
“听我说!”我忍着全身的剧痛大声吼着,同时呕出一大口鲜血,用尽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撑着他站了起来,“你带我过去我告诉你怎么接回你儿子。”
韩宇晔听了这话竟然没有多做考虑,搀着我来到了混沌的边上,“儿子,别怕,爸爸在这。”
我又听到了一声孩童的笑声。
“手。”我感觉我对疼痛都已经习惯了,把那只黑色的手臂从我的肩膀上拿下来,缓缓地放进了混沌之中。
“对不起。”我旁边的韩宇晔突然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