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的时间转瞬而逝,栗原司没看表而肯定道:“还有十秒钟。”
十秒钟。
安达心一紧,她脑海中顾虑的种种条件统统消散只剩下最终回答:“我愿意。”
安达回答的下一秒,细线即将消失的前一刻,栗原司抬手在面前虚握一拳。那细线像是跳入水中的鱼儿般在栗原司的手掌里消失不见,但在他脑海里,一个小小的纺锥形物体出现在昏暗的空间里。
等等。
一个昏暗的空间???
察觉到不对劲的栗原司将注意力集中,倏忽进入这个只存在于他脑海中的空间。
空间整体昏暗,但却不知道从哪里存在着的光线让空间不至于陷入纯粹的黑。感觉像是博物馆里被透明玻璃隔开的陈列柜,藏在各种角落的灯光将陈列柜照亮,但却毫不引人注意。至少栗原司没找到光源所在。
很快他的视线被中间的纺锤形物体给吸引住。
物体在昏暗的环境下散发着淡淡的白色柔光,上上下下在空中浮动像是呼吸。栗原司意念一动稍微靠近,发现物体上存在一丝浅淡的红色,莫名妖冶。
他走上前去距离物体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时那纺锥形突然从尖锐的头部开始抽丝剥茧般散开。一缕缕从纺锤体上剥落的细线飘散在空间的各个角落,猛然寂静地卷起一阵由细线组成的风暴,最后回归平静。
纺锤体不见了,唯留下昏暗的空间本身,紧接着栗原司手掌里散出一条细线,颤颤巍巍地从他手掌飘向刚才纺锤体所在的位置,蜷成圆圈。
在昏暗的空间里原本透明的细线被光一照染上流光,栗原司这才发现细线上有着一抹红色,就在线圈中部。栗原司非常确定这条细线就是安达的那一条,但纺锤体的消失和细线的蜷缩代表了什么他完全不清楚。
他紧锁眉头思索。
“难道需要用这细线重新构成一个纺锤体?”栗原司自言自语,“那这个纺锤体又有什么用?为什么要重新形成它?还是说有这个东西我就天下无敌?或者······”
栗原司想到另一个可能,会不会这跟他成为怪谈有关。
栗原司问出问题但没人回答,突然,一股巨大的排斥力向他袭来。这种力量跟之前他感受到的吉次郎身体里的拉力类似,只不过一个是用手拎一个是用脚踢。栗原司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敲了一棒槌接着醒过来看到面前的安达和西岛。
安达眼巴巴地等着他说话。
栗原司将注意力从恍惚中凝聚起来,最终想起自己刚才准备说的话:“既然你愿意承受代价,那我们肯定会尽力帮助。不过在事情的最初得说好一些事情才行。成为雾走屋的会员每个月需要支付三万元的会费——西岛,将这些事情记录下来,录音就行,便于后续资料整理。”
听栗原司的口吻当下是个非常正式的场合,西岛干些秘书的事情理所应当。事实上到今天西岛才真有雾走屋创建的实感,平常最多的不过顺手帮栗原司点外卖。
两人都不是做饭的好手,之前西岛为了省钱加方面就每天吃便利店的熟食,偶尔自己做点简单的东西吃。但从搬到板桥区这边的一户建后栗原司每天都点外卖吃。
又一次西岛帮栗原司点了他常吃的那家寿司。
事实上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吃寿司不喜欢吃生鱼片,也不能带有强烈的海鲜味,这家寿司店是附近为数不多能够做家畜材料的店面,听说是天朝人开的,偶尔还会提供鸡爪、鸭脖之类的小吃。
想想她都不寒而栗,怎么有人会吃造型如此恐怖且没有营养价值的东西。但栗原司乐此不疲,因为花钱太多甚至成为了这家寿司店的VIP,老板在每次有新产品上线之时都会特意打电话通知他,用饱含外国人口音的日语说:“栗原桑,我们这边又上线鸭架啦,我老婆从老家带的拌料过来,味道绝了。”
“来十份吧。”栗原司回。
“好嘞。”
很快空间里就会出现辛辣但跟霓虹调料完全不一样的味道,再搭配摆在盘子里食物怪异的外形,西岛表情复杂。
“你要来点吗?”见她紧盯栗原司问。
“不用了,谢谢。”西岛摇头。
“哦。”栗原司开始自己享用,“对了,因为我积分够了每个月有五次的免费海鲜寿司配送,店里面会做好一起送过来。你要吗?你不要我就让店家不用给了。”
“·······”西岛沉默两秒,内心经过挣扎煎熬后点头,“非常感谢您栗原桑。”
西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件事情,但那个躺在沙发上啃鸡架的栗原司跟当下一脸正气的栗原司看起来的确是两个人。而且她从来不认为雾走屋能干实事,大概是栗原司无聊一时兴起之作。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安达夏实准备接受种种要求成为雾走屋的第二位会员,另外,栗原司是什么时候想到的这些条约?
西岛虽然内心活动不少但在表面上十分配合栗原司,将手机调到录音界面,一言不发的模样非常契合一个工具人秘书的模样——至少在安达看来是这样,特别是她还抱着个电脑,更有专业风范。
安达颇为欣慰,心想自己加入的这个雾走屋应该不是那种骗人的机构。至少有线下实体,她听说这种挺多是在网上行骗。一个月会费三万,也就她一件衣服的价格,不贵,就算被骗也没啥损失。
在场三位各有心思。
见到西岛动作的栗原司满意地点点头,从头开始说:“成为雾走屋的会员每个月需要支付三万元的会费,与此同时会得到我们为会员特制的怪谈期刊,一份由我们亲力亲为探寻查找编制的、有关怪谈的、真实可靠的小册子。不过请安达桑您注意,我们的期刊是不外借的,如果发现存在这样的情况,我们只能忍痛将您的会员身份收回。”
“解决怪谈问题需要另外收费,按照棘手程度分为一百万档,两百万档,五百万档以及一千万档。”栗原司继续说,“您所支付的钱也将投入雾走屋的建设并且提高你的会员级别,高级别的会员会有其他权利。”
“那高级会员有什么权利呢?”安达问。
“抱歉,需要解锁相应的级别才能告诉您。”栗原司带着些许歉意地说,“按照目前安达桑您的经历我们评估此次事件为一百万档,订金二十万,这是我的银行卡号。”
栗原司拿过放在茶几上的纸笔写了一串数字,因为他不用拿出卡号来对照着写让安达略略吃惊。
栗原司将写好卡号的纸撕下递给安达,起身:“我们会尽快将事情调查清楚,期间或许有需要安达桑协助的地方,希望您能协助我们。至于调查中的花费到时候我们会做成账单交给您,这一部分的花销我们是五五分摊。”
“时间不早了,安达桑我就不送您了。”栗原司侧头对西岛说,“西岛,帮忙送送安达桑。”
“好的。”
西岛糊里糊涂地站在街边陪安达等出租,两人没有交谈。
在谈话的最后安达已经恢复光鲜亮丽的偶像外貌,从包里拿出土里土气的黑框无镜片眼镜戴上掩盖自身容貌。尽管如此她还是美的令人侧目。
安达侧头看过来,西岛立马移开视线,甚至有些脸红。
安达微笑着搭话:“说起来我还没跟西岛桑你互相问候过呢,我是安达夏实。”
“我是西岛枝栗。”西岛回答,忍不住夸赞,“近距离看安达桑您真是太漂亮了。”
安达低头脸上的笑意消失:“谢谢。但刚才我衰老的样子西岛桑您也看到了吧,我跟大众没有什么区别。”
“怎么会。”西岛摇头,“那只是怪谈在作怪啊,无论怎么看安达桑你都是一位美人。”
“可人无论怎么样都会老的不是吗?就算是幻觉,但那也确实是我老了的模样。这一个月我都在想除了这张脸我还有什么呢,如果没有这张脸我还能做什么,想了想发现似乎没什么特别擅长的东西了。所以我最近在向化妆师询问化妆的技巧,或许以后我能去当个化妆师。”
顿了顿安达又说:“但还是不甘心,似乎自己已经习惯外貌带来的好处了。所以才会想到来雾走屋吧。我还在埋怨别人为什么不能抛开我的外貌只看我本人,还真是矫情。”
西岛没想到安达小小年纪会想这些东西,看到路灯下安达稍显落寞的脸说:“不只是安达桑你,人都这样的啊。为什么你要因为人性而否定自己呢?”
西岛的话让安达看向她,西岛这一次毫不避讳,这让安达看到西岛一双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眼睛。安达莫名想到自己小时候参观神社时遇见的一位巫女,年迈的巫女也用跟西岛一样发亮的眼神劝慰她。
“无论怎么样,这件事情都是怪谈在作祟,安达桑你不用因为这个原因而让自己烦恼。”西岛说,“就算是要衰老那也不是现在。二十代的衰老跟六十代的衰老怎么能一样呢?而且安达桑你放心,别看栗原社长他不着调的样子,事实上他出乎意料地可靠。”
“嗯?栗原社长不着调吗?”安达疑惑,在她心里栗原司可是能够上可靠排行榜的人物。
西岛忘了安达没看到栗原司啃鸡爪的样子,摇摇头话锋一转:“没。我想说栗原社长他很厉害。”
“看出来啦。”安达笑笑,“你们肯定能够帮我解决当下的事情。”
出租车行驶过来,两人同时停止话头,上车之前安达说:“我先走了,下次再见。”
“嗯,下次再见。”西岛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