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塘打捞上来的死者衣服,是当下时兴的图案t恤和破洞牛仔裤,鞋子也是年轻人首选的款式,初步判断,死者是个年轻的男性,身高在一米七左右,偏瘦,还有两个细节。”
唐依说着再把尸体的腿骨位置放大,“第一,死者的左边膝盖骨和右边的相比,略微偏移了三寸左右,我猜测,死者生前,左边膝盖骨应该曾经有过扭伤,但治疗不当,没有很好的把骨头接驳好。”
“第二,死者牛仔裤上面的纽扣,你们看,牛仔裤是深蓝色,但缝纽扣的线是暗红色的,旁边还有小半截线头,明显可以看出,这不是死者牛仔裤的原装纽扣,是重新缝过的,而且这个纽扣,应该是女款。”
李美丽举手,“牛仔裤的纽扣怎么区分男款女款呢?”
唐依把纽扣图片放大,铜质的纽扣是镂空花边形,中央还刻着一个女性符号,确实不像一般市场上的男装纽扣。
考生们纷纷面露佩服,尸体无头无名,只剩一大半白骨森森白骨,衣物也是平平无奇,所以他们都把注意力放在村民口供上,哪能光靠肉眼,就能看出尸体和衣物上的这么多细节。
“再来说地点,河塘村位处偏僻,除了村民五十几户,方圆十里内,没有其他住户,但河塘村并没有人口失踪,那死者又是谁呢,河塘村出去的大路只有一条水泥马路,两边都是田地,如果有外人进村,并且是个衣着颇为时尚的年轻人,那常年在地里干活的村民,为什么口供里没有一个人看到过呢?”
教室里安静得很,台下众人聚精会神,满脸求知等着唐依解惑。
“我们再来看村民的口供,相信很多人都觉得,村长何长生,村民王虎和徐子强最有嫌疑,因为这三个人的口供,前后矛盾,模糊不清,特别是村长何长生,因为他不光口供有问题,更有五个村民在一个多月前,曾经目睹他在晚上,满身淤泥走回家,根据尸体腐烂程度,时间对比,村长应该是最大嫌疑人。”
“但有三名村民口供中提到,王虎和徐子强是出了名的醉鬼,两人经常会在村头榕树下喝得酩酊大醉,倒头能睡上半天,几十年来都如此,包括录口供那天,也是在半醉的情况下完成。”
“因为两人整日喝酒不干农活,作为村长的何长生骂过几次,徐子强还趁酒意跟何长生打过架,所以口供里指证何长生杀人的话,我认为,不足以构成证据。”
“我更注意的,是这些口供里的点滴信息。”
大屏幕上缓慢滑过一张张村民的口供文字,唐依拉开伸缩教棍,精准指着上面很容易让人忽略的词语。
“这里,何大爷的面包车,这里,何大爷在晒渔网,在洗家里的砍柴刀,还天天去摘后山的马齿笕菜,这里,何长生和他叔叔何大爷吵架了,这里,这里,何家那个小寡妇去后山摘药草做风湿膏,差点踩空掉进荒井里,之后何大爷封了井……”
“还有这里,小寡妇娘家以前是黄脚医生,她会用土方偏方治疗风湿痛,还会艾灸,时常为村里人治些小毛病,收取十几块钱的成本费……”
“近几个月小寡妇还开始开着家里的面包车,去外面的村子为人治病,何大爷不满频频发脾气,小寡妇经常红着眼,像是哭过的样子,脸色还惨白惨白的,有次还在家里躺了好几天……”
“何大爷把面包车卖了,村里人想出去赶集又要搭摩托车……”
唐依一字一句念着上面的字,看向台下。
“这些都是村民录口供时,无意间说出的话,就像聊村里八卦一样,根据所有口供信息中表明,这个何大爷是何长生的叔叔,也是小寡妇黄芳兰的公公,黄芳兰的婆婆和丈夫在几年前车祸去世,家里就剩她和公公。”
“何长生向来对叔叔和堂弟媳颇为照顾,但在一个多月前,他满身淤泥回家的前一天,他和叔叔大吵了一架,具体为什么吵,没人知道,只是听到有孩子两个字,然后何长生在何大爷家门口,大骂了几句脏话甩手而去,因为村里生活枯燥,所以村民们印象也颇为深刻。”
“我们再来看看黄芳兰的口供,平平无奇,从几个月前开始,她经常回娘家,或者去给附近村民看病,很少时间留在河塘村,就算回来也是摘完药草就走,所以什么都不知道,大部分村民也证实了她这个说法。”
唐依把所有照片展示完,放下教棍。
“现在列出我认为的疑点,第一,村民都说,何长生是出了名的好人,心底善良,性格敦厚,但为什么会在浮尸大概死亡的时间里,跟一向交好的叔叔吵架?并且在第二天晚上,满身淤泥走回家?”
“第二,口供中,全村只有何大爷家里有辆面包车,但只有黄芳兰会开车,而且近来经常出入为外村人治病,最后又突然卖了车,那会不会和这个外来死者的莫名出现,有什么关联呢?”
“第三,大家记得尸体左边膝盖骨有曾经扭伤的痕迹吗,骨头没接驳好,那肯定会留下一些后遗症,而黄芳兰会治风湿之类的病,这两者之间,是不是又有些微妙的联系呢?”
“第四,黄芳兰自从丈夫死后,一直待在村里尽心照顾家公,为村民看病,几乎不出村子,但为什么就近两个月,才突然不管家公的不满,开始频频外出呢?她的行为,是不是有些突兀?”
“第五,荷塘和何大爷晒的渔网,浮尸一刀砍断的颈骨和何大爷洗的砍菜刀,这些之间,是不是有些莫名的巧合?”
“第六,黄芳兰嫁入河塘村十几年,摘了那么多年草药,怎么差点踩空掉入荒井,既然是荒井,何大爷又何必费体力费心思去封井呢?”
众人恍惚入了迷,顺着唐依的解说,似乎已经进入了当时的情景。
而高泽宇面露震惊,他是根据口供信息,猜测出黄芳兰和家公,还有何长生之间或许有些不明关系,再依据黄芳兰开的面包车,和外出时间,推理出有可能是黄芳兰在外认识了死者,因为某些原因,把人藏在面包车里带回来,然后谋杀。
但具体的细节,他想的和唐依说的,差了一半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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