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间国际：2030年1月15日，世界顶级人体生物学家李谦因身患肺癌晚期，决定执行人体冷冻计划，以希望在未来十到五十年之内，医学高度发达时解冻，治愈自己。】

【早间国际：2060年，第三次世界核战已经接近尾声，各国再也无法承受三次核战争带来的损失，纷纷签订停战协议，世界人口已锐减至一亿人……】

……

【警告！这里是睿心人体冷冻基地，储备能量即将耗尽，冷冻计划将在三小时后结束，您将被强制唤醒。】

【警告！您已被强制唤醒，现在是公元32148年，您已被冷冻三万零一百二十年，本次冷冻计划彻底结束。很遗憾的通知您，由于世界核战争的影响，目前医疗科技已倒退至十九世纪初期，您的癌症依旧无法治愈……】

【警告，能源已耗尽，曙光系统已下线，尊敬的人体生物学家李谦，再见！】

……

“全新AR实景现实虚拟游戏放售！百分百真实场景模拟，最沉浸式体验！”

“现在购买《黎明》，开启你的第二段人生！”

巨大如神明的紫红色立体投影，热情昂扬地重复着广告词，让人心潮澎湃。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下，隐藏在街角的机械修理铺，显得格外破旧。

年轻的机械师坐在门口，脚下污水顺着沟渠流入阴沟。

他点燃烟卷，用力深吸一口，氤氲的烟气掠过沧桑的眼眸，听着机械重复的广告词，一阵自嘲：游戏都能开启第二人生，而我却不能。

机械师不是别人，正是三万年前选择将自己冷冻科学家李谦。

他本以为最多五十年，人类就可以攻克癌症，但没想到在冰冻自己十年后，世界就爆发了持续了整整五十年的三次核战争。

人类也由此开始疯狂研究各类军工技术，大步推进之下耗费了无数资源。

然而民生技术却停滞不前，甚至出现大倒退。

当横贯星空的单人飞行舰和超光速的小型宇宙飞船划过天空时，下方却是连污水排放都处理不好的贫民区；

激光枪，机械义肢，仿生人……种种曾经只在科幻小说里出现的产物，如今正活生生地行走在身边的时候，大多数的人却因为核战的影响连温饱都无法解决。

这就是一个时间线走偏了的畸形世界，一个让李谦绝望的世界。

“李老板，听说天幕集团的人又被你赶走了？你真的不考虑接受他们的邀请吗？那可是开发了黎明游戏，废墟后世界最大的财阀集团！你要是能成为他们的研究员，走出贫民区，一步登天前途无量啊！”

此刻，一个声音突然在李谦的耳旁响了起来，将他的思绪彻底打断。

铺子里，一个黑袍男人拆解着自己的高精度仿真义肢，满脸好奇道。

黎明，当今世界最大的虚拟现实游戏，号称拟真度100%。

全息呈像技术，超现实世界模拟等种种优点，它几乎囊括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类用户群体。剩下的百分之十，多半是因为买不起拟真设备。

半个月前，他们连续三次向李谦发来邀请成为集团的研究员。

这要是换做别人被这种巨无霸的集团邀约，恐怕早已欣喜若狂。

但对他这个将死之人而言，所谓的前途，却没有任何吸引力。

李谦笑了笑，如数家珍道：“天幕集团，核战后依靠战前科技快速崛起，据说七大卫星堡垒，有五座都有他们的注资。”

“其中一号卫星城的第一研究所，更是有百分之八十的控股权在他们手上。”

“第一研究所是核战后由各地仅存的科学家建立的机构，开创了仿真人，虚拟现实，单兵军舰等技术，是现今世界最高科技研发中心。”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男人，笑道：“老张，这是你今天第三次劝我加入了，怕不只是为了我的前途吧。”

老张，第一次在自家维修后，便对自己的技术惊为天人，从此成为了修理铺的忠实顾客。

被戳破心思，老张也不尴尬，笑呵呵道：“纪元前不是有句话嘛，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要是成了，我也好跟着混口汤喝。”

现今世界，人们把核战前的世界，成为纪元前世界。

“要是他们能治好我的病，让你鸡犬一次又何妨。”

李谦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感受到肺部似乎更疼了，用力咳嗽两声。

片刻，他松开捂嘴的手掌，点点嫣红映入眼帘。

老张看见这一幕，痛惜地摇了摇头：“你这肺痨病总是不见好，你要是加入天幕，说不定能升入上层，找到治病的办法。”

说到这儿，他脸上露出崇敬的神色：“听说上层人居住的地方，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没有任何的污染，就跟世外桃源一样，对你的病肯定有帮助。”

李谦随意抹去血迹，仰头望向天空。

铅灰色的阴云下，时不时有如鹰般的单兵作战舰呼啸而过。

云层之上，则是庞大如鲲鹏般的阴影，那是所有下层人心中的圣地。

永世不落，有着不夜城之称的钢铁城市——

星舰！

半晌，他收回目光，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上层人……也不顶用啊。”

作为曾经顶尖的人体生物学家，他半个月就吃透了现今的仿真人，神经网络等顶尖技术。

为了研究虚拟现实对癌症治愈的可能性，他还光明正大地入侵了天幕，以及星舰的核心数据库。

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天幕注意到自己。

掌握了现今所有的先进技术，李谦得出一个结论。

他们也没有办法治愈癌症！

曙光的提示是真的，哪怕在三万年后，癌症依然是无药可医的绝症。

老张拆下义肢，放在门口的柜台上：“加不加入是你自己的事，但你每天待在铺子里也不是个事啊，听说他们在开发了一款新游戏，要还原核战前的世界，要不要去买来玩玩？听说核战前的世界，和现在完全是两个样子呢！”

核战前……的世界？

李谦微微一愣，无数的画面，陡然在眼前掠而过。

蓝天白云，青草绿树，奔涌怒吼的江河，干净的街道。

“是啊……完全不一样呢。”他眼中露出一抹追忆。

或许，选择活到现在，是个错误。

相比如今的烟尘漫天，他更愿意在青山绿水中死去。

“就知道你肯定有兴趣。”老张拍了拍义肢，单腿蹦跶着，“钱和东西放这儿了，我明天来拿啊。”

李谦的修理速度是这一片出了名的快，手法技术都是顶尖的。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病恹恹的年轻人，是来自上层的贵族。

但李谦从未当众承认这一点，街坊邻居也就只能私下里说说。

送走老张，李谦落下卷帘门，快步回到屋内，从柜台最下面翻出台自己组装的人体扫描器。

一阵蓝光扫过身躯，屏幕上显露出一串文字。

“癌细胞扩散度：64%”

李谦顿时陷入了沉默。

半个月前检测，还在50%。

短短半个月，癌细胞扩散了14%。

照这种扩散程度，估计活不过一个月。

毕竟，已经到了晚期！

“真是……阎王叫你三更死，谁能留我到五更啊。”

沉默良久，李谦取出纸笔，飞快地写下一张纸条。

随即，他收拾好行囊，将纸条卡在门缝里。

走出去两步，似乎有些犹豫，又返身将钥匙放在门口的信箱里，这才安心离开。

步履带起的风，刚让写满字的那一面露在外面。

“老张，我要回趟老家，估计以后不会回来了，你的义肢我是修不了了，这铺子还有半个月到期，就当补偿你的修理费了，钥匙在信箱里。”

昏暗的雾气中，李谦的背影渐行渐远，仿佛走入过往岁月的旅人。

……

半天后，他重新回到了研究所。

“启动灯光。”

嘶哑的声音响起，白炽灯再度照亮整座研究所。

李谦站在实验室内，环顾四周，最终目光落在那座冷冻仓上。

“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去，这也算是有始有终吧。”

他苦笑一声，放下行囊，从里面拿出洗漱品，认认真真地进行着最后一次清洁。

作为旧时代的人，自当在旧时代的遗迹中死去。

清洗完毕，他将行囊打包好，坐进冷冻仓内。

正准备躺下，余光忽然瞥了见些不一样的东西。

角落里，一盆盆栽，正散发着悠悠的微光。

枝干上，甚至萌发出了一片绿叶。

他先是一愣，随即心神剧震。

这盆栽……可是三万年前的植物！

怎么可能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