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莎回到家里,就看见自己母亲那充满兴奋之色的面孔。
“我亲爱的小玛莎,你可太棒了!”
母亲兴高采烈地抱住她,还举起来转了一圈。然后,就把她放在凳子上,拿起调好的朱砂碟,用食指在小碟子里搅着。
那凳子湿润发霉,三条凳子腿中的一条还短了一大截,必须认真控制重心才能坐稳。而那个装朱砂汁液的碟子,布满了缺口与裂缝,仿佛只要稍一用力就会碎掉。
当然,这些对于玛莎而言都早已习惯了。
女孩此时只是有些困惑:“妈妈,为什么要给我点红痣呢?”
“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成为圣女,就是嫁给天上的神,你明白吗?嫁人就需要点红痣的,乖,不要乱动。”
母亲这么说着,食指在女孩的眉心处一按。指尖沾着的朱砂汁液,自然就沾在了她的眉心之上。
玛莎一向很乖。
但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母亲放下朱砂碟,打开门,就看到了一个同样满面皱纹的女人。这个陌生女人穿着带流苏的连衣裙,嘴唇涂红,还画了很深的眼线和眼影。
“你是什么人?”母亲守在门口不让她进来,警惕地问。
陌生女人双手合十,轻声说:“二十四年前,我也曾经被选为圣女。你们想知道在那之后,我经历过什么吗?”
女孩母亲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慌张:“我们不知道,不想知道!你快点走吧,我们都不认识你。”
说着,她就关上了门。
可惜那木板门上有漏洞。所以就算关了门,还是不妨碍别人在门外说话,门里的玛莎和母亲不仅能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还可以通过门板上的空洞看到对方。
那个面带悲戚的陌生女人说道:“我其实不该阻拦你们的。孩子,你当了圣女以后,迟早要步上跟我一样的道路,以后或许还会成为我手下的姑娘呢。你知道么,孩子,那些牧师说的是让你和神结婚,但进了教堂以后,他们就会上你的床,一个接一个……”
玛莎盯着门板上的洞,盯着那个‘前辈’的灰暗眼神,整个人都愣住了。
女孩母亲尖叫道:“你别在这胡说八道,滚啊!”
那女人还在继续说着:“是啊,教堂会发放补贴。圣女也是有工资的,每个月两枚银币的工资。但是这笔钱,他们不会给你,只会给你妈妈……”
女孩母亲怒气冲冲地拉开门,一巴掌扇在那女人的脸上,干脆利落地把她扇倒在地。
“你这娼妇还不滚蛋,非要我撕烂你的脸吗!”
这时,躲在外面的普佳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黎宇和希莱丽娅就在她身后。
普佳怒道:“谁不知道圣女是个火坑,你还把女儿往里面推,不就是为了那点钱吗!”
女孩母亲指着她鼻子骂道:“你这小娼妇又是哪里来的!我告诉你,牧师大人给的牌子就在我们这里。要是耽误了小玛莎的好事,我饶不了你们,牧师大人更饶不了你们这群贱人!”
那位‘圣女前辈’挨了一巴掌之后就坐在地上没起来。她忽然拉开了连衣裙背后的拉链,将衣服脱了下来,只剩下内衣。
从胳膊到躯干,从腰腹到膝盖,她全身上下处处都是伤痕。有细长的鞭痕,有烟头烫出来的点状伤痕,还有锁链长时间捆绑留下的……
“孩子,你真的不知道,那教堂里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你。我现在不再年轻漂亮,就被他们赶出来,已经不是圣女了。我只能带着这些伤疤当老鸨。孩子,如果你非要这么早给家里赚钱,那还不如到我手下来,至少,一般的客户会对你好些,我也能照料着你,不会像牧师们那样以折磨人取乐。”
玛莎顿时站了起来,双手下意识地护在胸前。她被眼前这一幕吓得眼泪都快要冒出来了。
而女孩母亲却更是怒不可遏,抄起凳子尖叫起来:“臭娼妇,你怎么还不死啊!胡言乱语,全都是胡言乱语!”
眼看着凳子要砸到自己头上了,这位前圣女终于不再逆来顺受,赶忙拉起衣服跑了几步,躲到普佳身后。
女孩母亲并没有继续追打,只是满含敌意地盯着普佳、黎宇等四人。
“你们等着!我马上就带玛莎去教堂,喊牧师大人过来收拾你们!等死吧!”
前圣女躲在他们后面瑟瑟发抖:“普佳,她真的要打死我啊……”
普佳扭头咬着牙安慰道:“没关系的,姑姑,我们在这,她不敢动你。”
“我明明是为她女儿好,要不然,那小姑娘去当圣女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过些年说不定我还能多一个给我打工的姑娘……”
“别说了,姑姑,接下来都交给我。”
听她俩之间的对话,黎宇和希莱丽娅才知道,原来这位饱经摧残的前圣女并不是普佳的朋友,而是她的姑姑。
关于普佳为什么如此痛恨孟买城的牧师,甚至为什么坚决加入法师协会,突然就变得更容易理解了。
不过这时,黎宇上前两步,拉住了气得发抖的普佳,压低声音问道:“你接下来怎么办?”
普佳又气又急却又茫然:“我……我必须要救下那个无辜的小女孩,就算她妈妈……”
他又提出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孟买城里应该也有神使的吧?”
普佳下意识小声道:“最近那个驻守孟买城的神使,被我们的暗杀行动搞掉了。”
黎宇眼前一亮:“也就是说,这里没有神使,教堂里都只有不带主控芯片的普通人?”
普佳:“对……你想干什么?”
黎宇微微一笑:“只是确认一下后续面临的风险而已。既然你们能在这类开展暗杀行动,而且现在还没有神使,那咱们完全应该换一种办法。”
普佳茫然道:“什么办法?”
“语言是苍白的,只有落到实处的行动,才有说服力。”
说完,黎宇又拽了一下普佳的胳膊,示意她在原地站着不要动。然后,他走到了房门前。
女孩母亲:“你是那些娼妇的姘头?滚啊!”
黎宇一点都没有生气,面带礼貌的微笑。只不过,他手上的动作稍微用了点力。
“咔嚓”一声,他直接把那个衰朽不堪的木板门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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