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宇恒察觉不对劲,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发现已经停止了呼吸,心狠狠地往下一层,呼喊了两声,“阿姨,阿姨!”
“娘!”方梅也意识到她的娘已经去了,抱着她娘的遗体哭得肝肠寸断,“娘,娘,你这是咋了呀?
你醒醒啊!
哥哥还在停尸房呢!我们还没有去给他收尸呢!娘,你不能走,不能走啊!
你和哥哥都走了,我一个人可咋办?”
听到悲戚的哭声,夜宇恒的心揪得更紧了。
要是方俊没有舍命救自己,他们一家还好好的,等于是他们用两个人的命,换了自己一条命。
这种沉重的恩情,让他的心里沉甸甸的,唯有照顾方梅一辈子来报答他们了。
想到这儿,夜宇恒伸手过去扶住了方梅的肩,“等把阿姨的后世料理了,我带你去京城生活,你看怎么样?”
“去,去京城!”方梅抹了一把泪,眼里全是迷茫,“俄,去了京城之后又能做啥呢?
俄,俄连小学都没能读毕业,啥也不懂,去了只会给您增添负担而已。
夜大哥,谢谢你的好意,俄没打算跟着你去。”
从小到大,她连县城都没有去过,突然说要去京城,她会很害怕。
在这里至少有房子住,有土地可以种,只要双手勤快点,也不至于饿死。
夜宇恒的眸子里有一道不同寻常的光一闪而过,定定地注视了方梅一会儿。
要是普通的乡下姑娘,听说能被带去城里生活,一定会心花怒放,但方梅却在考虑她去了会给他增添负担。
两兄妹都有难得的好品质。
“你难道不打算去见一见我的哥哥吗?你哥哥的后世,还需要他的亲人处理。”思忖片刻之后,夜宇恒把她的哥哥搬了出来。
方梅听了振作了许多,“对,我还得去为我哥收尸呢!
本不想麻烦你的,却又不得不麻烦你。”
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别动不动就去麻烦别人,能自己干的事就自己干。
现在却要麻烦大哥的战友,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好!我并没有觉得麻烦。”夜宇恒忙宽慰她。
“你的哥哥是战斗英雄,你是他唯一的亲人,我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
......
之后,夜宇恒帮着料理了后事,带着方梅在路上颠簸了十多个小时,总算披星戴月地回到了夜家。
此时夜家的人早就已经吃过了晚饭,老爷子本打算回房休息了,就听到了大孙子回来了的消息。
恰好今天夜家的大部分家庭成员都在,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夜宇恒牵着一个又黑又土的姑娘走进了夜家的大客厅。
最惹眼的是脚上的那双草鞋,让屋里某些一颗富贵心,两只富贵眼的人拧起了眉头。
方梅的老家整个村都没有一部电话,所以夜宇恒打算带方梅回夜家之前,根本就没有通知家里的人。
就这么直接带了回来。
连老爷子都怔愣了一瞬,但很快就想到了关键所在,眼里有了亲切的笑意,“宇恒,这位可是你战友的亲人?”
夜宇恒的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一圈才回答,“嗯!他是方俊的亲妹妹,名叫方梅。
她的妈妈刚去世,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所以我就带着她回来了。
今后方梅就住在这儿,王妈,去给她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夜家公馆够大,十几间房,现在还空着好些房间呢!
“是,请问,一楼,还是二楼?”王妈迟疑地问,一楼都是帮着干活儿的人住的,二楼才是主人家住的。
“二楼。”夜宇恒回答得毫不犹豫。
“是!”王妈赶紧去收拾。
老爷子点点头,慈爱地看着方梅,“孩子,今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
方梅紧张地捏着衣角,拘谨万状地点了点头,“嗯!”
这里的环境与老家的土窑真是天差地别,这里的人个个都长得细皮嫩肉的,与黄土高坡上的人完全不一样。
她有一种自己变成了异类的感觉。
邱美玲虽然不喜欢土气的泥腿子,但却知道方梅是儿子救命恩人的妹妹,让她暂时住在这里,当然不能有意见。
也象征性地说了一句,“你们一定饿了,周婶,快速煮点面来。”
方梅听了眼睛一亮,她现在确实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好嘞!”周婶跑得飞快,去了厨房。
夜婉玉向方梅走近了些,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笑眯眯地问她,“你今年多大了?我应该叫你姐姐还是妹妹?”
现在的夜婉玉,早就没有了曾经的傲慢与偏见,并没有瞧不起这个土得掉渣的村姑。
只有感激之心。
要不是她的哥哥舍命相救,大哥多半已经死了,夜家的所有人都应该感谢他。
恩人的妹妹同样应该感谢。
“俄是六七年生滴!”方梅说的是一口地地道道的陕西方言。
邱美凤不合时宜地发表了一点意见,“嗯,方梅,如果今后想在京城生活,这口音可得改改。”
此话刚一出口,全家人都怒视着这个赖在夜家几十年都不想挪窝的寄生虫。
夜宇恒的目光更是带着一阵阵杀气。
方梅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来,看向邱美凤的方向,黑沉沉的脸染上了一抹暗红,“俄,俄…”
再次意识到自己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很想立马逃离这里。
邱美玲直接就赏了她妹妹一个响亮的耳光,“你真是不可理喻,滚回你的房间去。”
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样子看着有多凶。
方梅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身子抖得像筛子似的。
邱美凤捂着脸哭道,“我,我说这话并没有瞧不起她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觉得口音太重了,会让人说闲话。”
“闭嘴吧你!”夜婉玉赶紧一把揪住了她小姨的手臂,拖着她离开了客厅。
屋里的气氛有一种让人窒息的压抑,邱美玲想说点好听的,张了好几次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语言。
不一会儿,周婶就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出来,上面还割了两个荷包蛋。
拯救了压抑的氛围。
夜宇恒牵着方梅的衣袖去了餐厅,两人相对而坐,低头默默吃面。
因为太过饥饿,方梅吃得狼吞虎咽,发出稀稀疏疏的声响。
夜宇恒并没有当一回事儿,还抬起头来问她,“一碗面够吃吗?我让周婶再给你煮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