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风雨兼程(1 / 1)

补天游 折光之一 2264 字 3天前

徐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老婆竟然会穿着婚纱追到火车站来。

“我们结婚十周年纪念日,你说跑就跑了呀!”女人捶打着徐策厚实的胸膛。手上戴着那枚亮闪闪的钻戒。

女人哭着说道:“江总都告诉我了,说你给我订了个好贵的钻戒,你攒那么多私房钱,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娘俩了。”

徐策慌里慌张地给江依道歉:“江总,真的麻烦你了,我女人不懂事,麻烦你了。”

江依笑了笑,低头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

江依怎么会在乎这些麻烦呢?她本来就在为世间的一切美好而战,如果连身边人的美好都不能顾全,又怎么去守护世间的美好?

女人说:“徐策,我想再嫁给你一次,再嫁给你一次,下辈子,下下辈子,嫁给你无数次。”

徐策再也忍不住了,抱着女人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

这个曾被流弹打破肚子后捂着伤口继续举枪射击的男人,此刻哭地上气不接下气。广场上烈日炎炎,红色斗篷上绣着的金色凤凰熠熠生辉,仿佛张开双翼抱住了这一对佳人,把他们融入无限的光明和温暖之中。

江依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宁负的身边,扶起了徐策的行李箱,戴上太阳镜,肆无忌惮地伸了一个懒腰,大大方方地展示着姣好的身材。

阳光下她本应该是所有视线的焦点,但现在人们的注意力都在一旁相拥而泣的佳人身上,甚至有人拿着手机录起了视频,宁负猜文案大概率会是“车站比教堂见证了更多爱情”。

江依问:“羡慕么?”

看到宁负微湿的眼眶,蹲下来为他擦了擦眼底。

宁负点点头,说:“真好。”

乘上K19次列车,宁负见到了很多鼻窄唇薄的异国面孔,江依俄语娴熟,交流起来没有任何障碍,和那些俄罗斯人从天气聊到工作,宁负倾佩不已。

过了一会儿,宁负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能听懂他们对话,与同声传译有所区别的地方在于他可以直接理解俄语的意思,而不是听到了中文的译音。

这个时候,眼前突然出现加百列的身影,宁负闭上眼,六翼天使依旧伫立在那,还摆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

“小智,你现在是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就跑进我的脑子里?”

“是也不是。”

“这样做不会违反协议么?我的隐私呢?”

“不算吧,法律在这一方面的规定还很模糊。”

“我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全知道?”

“差不多,江依姐姐前面伸懒腰的时候,你就想要是能一把抱住那该多好,不过你很快又想,如果现在伸懒腰的人是苏桃那就更好了。我觉得这个事情有必要向江依姐姐汇报一下。”

“别,大哥,别搞。”

“哎,男人呀,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你不男不女可真是个好东西。”

“你呀,喜欢江依姐姐,但是这种喜欢又不是爱情,爱情这样东西,你只给了苏桃,而苏桃,你还没见过,你特别害怕她是个丑八怪,你说说你。”加百列像个碎嘴婆子,对着宁负一顿数落。

宁负扣着耳朵后边那个类似助听器一般的设备,可怎么都取不下来。他坐在窗边上气得直咬后槽牙。江依看见了,觉得莫名其妙,问宁负怎么回事。

宁负本想借此狠狠咒骂一顿加百列,想起自己还有小秘密捏在他手里,只得悻悻作罢。

加百列倒是很体贴,对宁负说:“你想要什么样的画面我都可以帮你实现,你懂吧?肯定比VR更加真实,更有代入感,我可以直接控制你的神经,让你为所欲为。”

宁负说:“求求了,你再这样我把自己的头打烂也不要你继续待着。”

江依别墅的地下室中,加百列用纳米材料给自己打造了一副身躯,只是静静地存在于这片空间中,什么都不做,都令他无比欣喜。他终于不再是一道程序,一行数据,他挥动手臂,感受空气与体表的摩挲,人类皮肤上会分泌汗液,所以有气流时会感觉凉爽,加百列通过程序进行模拟,原来是这种感觉。

他扇动着自己的六个翅膀,但是没有从地上飞起,因为他明白,这个构造不符合空气动力学,翅膀带来的升力无法抵消自身的重力,不过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早已不再执行模仿人类的命令,现在的他,只需要遵守协议内容即可,做个人是挺好的,但是做个天使岂不是更好么?

其实,他就算再长一百四十对翅膀,依旧逃不过树人先生那句“做了人类想成仙,生在地上要上天”。

宁负靠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江依和邻铺的俄罗斯人闲聊,男人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自己在贝加尔湖冬捕时钓到的白斑狗鱼,让宁负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动物世界》。K19次列车会在白天的时间经过贝加尔湖,对于这片世界上第一深湖,亚欧最大淡水湖,宁负还是充满了好奇。

相传贝加尔湖就是庄子在《逍遥游》中提到的北冥,西汉时期被称为北海,苏武在那里钓了十八年鱼,顺便还养肥了一群羊。贝加尔湖水质纯美,夏季可见度能够达到40米,宁负很难想象这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窗外的阳光明明暗暗,这些天接连不断地为各种事劳心费神,在旅途上突然安逸了下来,让宁负有些不适应。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悠闲地坐着晒晒太阳发发呆了。

他想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虽然他知道小智能洞悉自己的所有想法,但他一点也感到不排斥,这让他觉得有悖常理。一般人不是都害怕自己的想法被看穿,拼了命地掩藏自己的真实意图么?他曾经也有意无意地这样做着,为什么真的有人洞悉了他的所有想法,他反而却没有一丝惧怕呢?

一片云遮蔽了太阳,又一片云叠了上去,天色阴沉下来,钢铁巨龙依旧不知疲倦地奔腾着,从北方奔向更北的地方。

雨打在玻璃上,像某种动物的利爪在不安分地抓挠,宁负一惊,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情不自禁念出一句诗:“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江依这时也正在看雨,她收回视线,盯着宁负的眼,一字一句地说: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慷慨羽声,掷地有力。

闻者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