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负锻炼身体只是因为注意力难以集中,想要通过锻炼来调节身体。而典越不同,他的精力旺盛地让人可怕,从高中开始,不论学业有多繁忙,他每天都得做两百个俯卧撑,跑步十公里,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在晚上安然入睡。
他好像《阿飞正传》中没有脚的鸟,永远不会停下,只有在死的时候才会落地。又像《在路上》杰克凯鲁亚克笔下的迪安,躁动不安,永不停歇地向着新奇和刺激进发。
宁负也不知道典越最终要去哪里,或许典越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宁负知道的是,像他这种人,无论做什么都会出类拔萃。
和典越聊起黑月基地糟糕的游戏环境,他沉默了片刻,说:“他们开挂你也开呗,谁怕谁呀?”
宁负说:“我不想成为自己讨厌的样子。”
典越说:“现在的外挂越来越智能了,有些不用人操作,自己就可以打。确实也挺无聊的,不过你要是想用外挂的话,给我说一声,我这里有。”
宁负说:“算了,开挂封号的。”
典越说:“黑月基地封号的机制多半是捕捉瞄准轨迹,同样的瞄准轨迹在游戏中出现的次数多到一定程度时,系统就会自动判定为外挂,你和他们的都不一样就行。那样被封的可能性很小。”
宁负拒绝了,宁负知道他上大学后,如愿以偿地学了计算机,没少研究游戏的外挂,甚至自己遇到的一部分外挂都出自他手。
最近失联是因为他已经作为留学生,在国外的一所半军事化管理的特殊学校学习,也不知道他离当初自己心心念的“士兵强化计划”有没有更近一步。
尽管有些时候,宁负真的很想开个外挂,狠狠报复一把其他外挂和那些高分段下来欺负人的懦夫,但是想了想,又觉得很没意思。
宁负没那么多正义感,他们输掉一局,还会赢十局,自己的报复太过微不足道。
典越说:“有空没,好久没一起玩游戏了。”
宁负说:“当然有呀。”
他们就像是高中的时候,又一次在黑月基地里并肩作战,不过这次宁负和典越都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新手小白,他们在排位赛中大杀四方。
典越问:“你是不是快考试了?”
“是的呀,但是英语已经直接给我挂了,高数和线性代数什么都不会,准备直接放弃的。”
“自己的事情还是要往前赶的,网上有很多学习的视频,你可以去找找,我当时申请交换生的时候,很多东西也都是自己找着学的。大学的老师其实不太管的,得靠你自己。”
宁负听着这些劝学的话,又想起之前他们在高考前夕还偷着去宇宙网咖放松,老板说店里进蚊子了,如果被咬了,她有养芦荟,可以掰一片给他们止痒。
在散发着浓烈尿骚味的厕所旁,有个小门,打开小门,是一个堆砌杂物的露天平台,一架铸铁的梯子连接在地面。平台的栏杆上有个八宝粥的罐子,里面都是烟头。
宁负在游戏匹配的间隙就会在这个小露台上抽一支烟,城市的光没有染指这里的荒僻,抬头望去月亮似乎都多了几分野性。
一天后的考试会将他们打散到天南海北,无论友情还是爱情,因为时空的跨度会变得备受考验,也许,也许人们也就是在这些时候被划分为了三六九等。
现在看来,有些事变了,有些事没变,一些人走了,但一些人也留了下来。
宁负本来想问一下典越,他当初心心念的“士兵强化计划”到底有没有眉目,如果“士兵强化计划”能有些眉目,或许自己的疾病也有治疗的希望。但是典越可能会觉得那都是年少时不谙世事的瞎想吧。
宁负害怕面对这样的结果,就好比自己一直停留在原地天真,而好友已经习惯了现实的残忍。故人依旧,多么美好。
典越说:“最近有些忙,估计以后也不太会玩这个游戏了。一定要把自己的事儿往前做,其他事都可以放一放的。”
宁负说:“好的,出门在外你也照顾好自己。”
典越退出了游戏,宁负感觉黑月基地好像一下子空了许多。这时候,他看到了手机微信上的未读消息,是桃酥发来的。
“你去玩游戏了?”
宁负忽然想起自己答应桃酥考试前不碰黑月基地的,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桃酥肯定是看到自己段位的分数发生了变化。
“对不起,我偷偷玩游戏去了。”
“还知道说对不起的,你没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也对不起你,说到的事情没有做到,真再不玩了。”
宁负如此娴熟地道歉,可能他没有意识到“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桃酥一阵心疼,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小心翼翼,没由来地卑微,因为一点小错就低到了尘埃里,好像对方只要皱一下眉,自己就会坠入深不见底的马里亚纳海沟,永不见天日。
桃酥说:“好,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玩我肯定会知道的,把生涯关了也没用,别让我逮到!”
宁负知道黑月基地的这个漏洞,即便是自己隐身上线,如果正在游戏中,桃酥邀请他加入小队,便会有“该玩家正在游戏中”的提示。
不过他确实打算好好看一下高数和线性代数,实在不行就背一下作业,考试题据说都是从作业中选的。
桃酥说:“快去学习,这会儿我也去背英语。”
宁负把课本摊开,可是根本读不下去,作业都是抄的,虽然是自己的笔迹,可是他抄的时候就什么都看不懂,与其说是抄作业,不如说是照着别人写的样子来画作业。
各种符号的手写体和印刷体基本上都不一样,这让宁负更加无从下手,于是趴在书上发呆。郭颂走来拍拍他的肩:“呦,在学习呢呀?”
宁负合上书说:“学什么呀,真一点都看不懂。”
郭颂说:“你老实讲,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宁负说:“真没有,就是打游戏认识的一个姐姐,怎么说呢,母爱泛滥吧,我也不知道这是好词儿还是坏词儿,反正就是对我挺好的,但我不会谈恋爱的。”
郭颂说:“渣男,你这不就是吊着人家么?”
宁负辩解道:“那她也没明说呀,虽然这两天聊得多了点,不过都局限在朋友之间吧,她对我好,我没有拒绝,就算渣男嘛?而且我也会对她好呀,这不是她让我看书我就乖乖看书了么?”
郭颂说:“你就是个渣男。”
宁负深知越描越黑,于是转移话题:“郭颂,那你和那个学妹进展怎么样?”
郭颂说:“现在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说破,刚约了周末一起看电影,本来我是想问问你有什么推荐的新片。”
宁负说:“我最近一直在打游戏,什么都不知道,你呀,对学妹下手,不要脸。”
郭颂立刻反唇相讥:“哪有你渣男要脸。”
宁负本以为自己扳回一局,没曾想又绕回自己渣男这个话题,心里叫苦不迭。渣男就渣男吧,渣男也没什么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