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莉莉安一时间答不上来。

因为如果承认的话，那不摆明了异想天开吗。

凭借自身现有的筹码，怎么看都是不可能触及到那最高权柄的。

而且自身前来拉拢巴克书铺的意图，也将从之前的看似互惠互利，诚意满满，变成居心不良，叵测恶毒。

原因很简单，现在这种局势下，所有人都知道，要是争夺最高权柄失败了，那下场绝对是惨烈至极的。

特别是本就没有这个实力的王室小分支，还妄图去染指自己不该染指的东西，结果只可能是万劫不复。

对于有些大派系而言，最终夺权失败后，还可能因为成功者要维持朝野稳定，并适当表露自己的宽宏之心，放过某些干系不大，并对自己有用的人。

但像莉莉安这种，小的不能再小，明眼人都知道不可能夺权成功的分支来说。

要是还没有安心支持某一大派系，当个识趣工具人的觉悟，而是人心不足的想要小蛇吞象，那决计会被各方势力共同集火，将所有与其相干的人等，都连根剪除的。

就像一群莽龙打架的时候，你一条小泥鳅路过，不仅不支持任何一方，还不知死活的加入战斗。

那不是对所有庞然大物的蔑视吗，不集火拍死你震慑人心，都十分说不过去。

因为不这么做的话，岂不是以后随便一条小泥鳅，都可以如此效仿喽？

而莉莉安如果藏匿着这样的想法，前来试图将巴克书铺，拉上自己的战车，不就相当于，想要算计这里的每个人，把他们都往火坑里推吗。

只要跟她回到了王城，那就真的没有丝毫退路了。

她一旦露出獠牙来，所有麾下的人士，不管亲密与否，忠诚与否，全都得被视为“异端”。

什么？

你说你们几个啥也不知道，只是被她骗来王城的倒霉蛋？

呵呵。

谁信啊。

就算是真的，那也没有争辩的意义了。

想要吃王室的饭，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也由此，所有被她骗上战车的人，到时想要不被集火的话，都只能抱团苟活，憋屈的为她出工出力，没有退路可言。

这可就和莉莉安刚才口中的诚意，完全背道而驰了。

想要争夺王位的心思，是女伯爵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其中葬着太多内情。

如今突然就被没有征兆的揭开，让本来老练的她，短暂的哑然了也是正常。

但很快的，她也反应了过来，笑道：

“哈哈，争夺王位嘛，我想每个稍微和王室沾亲带故的人，都是幻想过的。

但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啊，偶尔暗地里幻想一下，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不过要是自不量力，真的想去蚍蜉撼树，那不是失心疯吗，我想一个失心疯，在王城的环境下，是活不到现在的。

你们觉得我像是一个疯子吗？”

这话回答的非常巧妙。

既掩饰了自己的刚才的僵直。

又以这样一番“实话”，来增加自己言语的可信度，不会露出说谎者，可能不经意间表现出的破绽来。

毕竟莉莉安刚才那一瞬间，是真的心里咯噔了，话都说不上来。

要是现在又立马连忙摇头表示否认，那就太强行了。

恐怕就算是小孩子，也能看出来，她是想要掩盖什么吧？

“原来真的是这样。”

不过巴克却不吃这套，他眼神深邃地审视着莉莉安，道：“如果你刚才没有犹豫那么久，眼神没有变化的这么彻底，还可能有些信服力的。”

莉莉安吃了刚才的亏，作为老油条的她，现在心里再怎么乱，肯定也不会再表露出来了。

面上看起来毫无破绽，无奈的环视众人，道：“虽然我刚才说，自己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空乏，但这也未免太高看我了啊，那可是最高权柄，我莉莉安何德何能。”

“莉莉安！”

聂远这时突然开口了。

“怎么了？”

莉莉安茫然的转过头来。

聂远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认真道：“想必你也知道了，我们已经准备加入联合教会，这就代表着，我们自己选择，要将宁静的生活打破。

实话告诉你吧，刚才我说对你的欣赏与好感，都是发由内心的，巴克书铺，本就是被世界所抛弃的一群人，不在意任何外界的眼色，如果我们选择要做些什么，那就做一笔大的！

你要是没点野心，回到王城之后，也要始终被一群人踩着，这种情况下，我们跟你过去，同样要被无数人踩在头上。

你觉得这是我们想要的吗？”

“你，你的意思是？”

莉莉安更加愣神了。

“没错。”

聂远点头道：“如果你觉得有一丝希望，就那样去做，我们巴克书铺，不惧任何挑战，只怕永远屈居人下，那样的话，还不如待在这偏远瑞桉城，享受没有喧嚣的宁静呢。”

莉莉安闻言眼色变幻不定，试探道：“你们真的是这样想的？”

聂远轻笑道：“不然你觉得，我们这样一群人，真的只想毫无追求的，困守在这区区小店之内吗？不过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而已。”

莉莉安心头微动，道：“可是你们之前说，选我不如选其他大派系。”

聂远摇头道：“你不是给出答案了吗，其他大派系，是不可能诚心实意接纳我们的，他们已然大势已成，想要做从龙之臣，是没有机会了。

我对你还是比较有自信，这种自信不是来自于你现在的实力，而是相信你的脑子，不会做出完全没有成功几率的事情来。

所以只要你承认，自己确实有那样的野望，那么就是最大的诚意，与自信的展露了。

我们知晓了你的秘密，你也把我们架上了自己的战车，那么又有什么理由，不与你绑在一起了呢。”

莉莉安与聂远真诚而郑重的目光对视，心里有些动摇了，道：

“这么说，你们巴克书铺，也应该有些隐藏的底牌才对喽？不然不会如此轻易，只凭我比其他派系，更加值得信任，容易建立牢固关系，就选择押注在我身上。”

这些家伙，好像都根本不怕选错了似的，那不是有底气是什么，总不能是单有勇气吧？

聂远颔首道：

“自然如此，不然你以为我们真的只是卖书匠吗？这样一群卖书匠，你信吗？”

莉莉安深吸口气，神色也变得十分郑重起来，道：

“一开始我就是不信的，只是无从调查，但现在我非常高兴，你们愿意将自己的秘密，也逐渐表露给我。”

聂远笑得灿烂，道：

“那么，我未来的女王大人，记住此时此刻你的诚意，哪怕戴上了王冕也不要忘记……合作愉快。”

莉莉安稍作衡量，便也颔首笑道：

“只要我能够走到那一步，对于巴克书铺，是没有兔死狗烹一说的，哪怕是我后花园的寝宫，也会像现在一样，为你们打开哦~”

说着，她还伸出了自己的手，想要与聂远击掌。

然而聂远的表情，却让她怔在了原地。

那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之前的郑重肃穆，被他抛了个干净。

这让莉莉安再次一僵，不好的预感在心头闪过。

果然。

聂远开口了，连连摇头，表示不可置信，道：

“靠，原来是真的，她要争夺王位，没有开玩笑！”

“就凭现在这点势单力薄，要拉我们也去王城送菜！

“天呐，我以为南希就足够异想天开了……”

莉莉安身体颤抖起来。

她身后藏匿的暗影，也似乎有了些许异动，没有崩住。

莉莉安埋着头，脸色极度阴沉，道：

“聂远。”

“咋了？”

“所以刚才你和巴克的话，都是在试探我喽？”

“当然了！不然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啊，看着有点像，就深入试探了一下，没想到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可怕！莉莉安，还说你不是失心疯！”

“聂远！”

“啊？”

“我杀了你！”

话落，莉莉安再也顾及不了什么形象，直接从沙发上暴起，向着聂远扑了过来。

瞬间，就和他在这头的沙发上，生无可恋地扭打在一起。

指甲。

牙齿。

额头。

什么都用上了。

形象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