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淑云喘着气,胸腔的疼痛,让她说话变得费劲,鼻子上还带着吸氧器。
她伸出干枯发黄的手,小心翼翼的伸出过去,轻轻的搭在陈念的手背上,微微握紧,“你可以恨我,但你不能这样对你自己。”
陈念没有动,一双眸子黯淡无光,静静的望着她,眼里哪里有恨呢?
没有恨,没有爱,什么都没有。
空洞的没有任何反应,好似再没有什么事能够动摇她,她也不再关心任何,包括她自己。
陈淑云看着她这样,心中焦急。
其实郑文泽说的没错,她后来确实爱上了那个男人,要不然也不可能生下陈念。
后来背叛他也是真的,因为需要自保,因为爱让人面目全非,越爱越自私。
她爱他,可他不爱她。
她能有机会走到他身边,不过是因为一张脸,她就是一个替身。
他的好是对别人的,他的爱也是对别人的。
她生陈念,他并不高兴,她也知道他不会高兴,所以瞒了很久,瞒到只能生下来。
那张被烧毁的照片,是他们三个唯一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陈念才一岁不到。
拍完照片,他就把手腕上的玉锁给了陈念。
等他离开,陈淑云便自行收了起来。
她连自己女儿的醋都要吃。
那以后,他们就很少见面了。
有了这个女儿,郑文泽在生意上越发的好运,事业蒸蒸日上,关系网逐步扩张,为他的事业奠定了基础。
陈淑云仔仔细细的看着陈念,陈念眉眼的位置,与他是有些像的。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好好的看过陈念了。
前程往事历历在目,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她陈淑云这一生最难忘的男人有两个,一个是郑文泽,另一个则是他。
当然,这些事,并不需要陈念知道,只盼她永远不知。
“我会去找郑文泽商量,你不要再跟警察胡说八道,为了我毁了自己,值得吗?”
陈念笑了笑,“郑文泽或许都自身难保,他应该没有闲工夫跟你来商量我的事儿。我在决定跟警方说这些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出去。我待在这里,你应该更放心,比嫁给李岸浦还安全。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情,不需要管我,更不用担心我,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陈淑云胸口微微起伏,“没有我,你的人生就没有意义吗?没有人爱你,你就更应该自己爱自己,从此往后就只为你自己而活着。没有人是会一直在你身边,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以为你现在这样,能伤害谁?你只是在伤害你自己,别人不会掉下一块肉,更不会影响任何人的生活。”
“陈念,你再好好想想,你有什么错?你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付出这种代价?真正做错事,该付出代价的人,又在哪里?念念你听话,跟着李岸浦,做你自己想要做的事,等一切都尘埃落定时,我相信你会拥有自己幸福的人生,你不该自暴自弃,更不该因为我而放弃自我。”
陈淑云猛地从轮椅上下来,直接跪在了地上,陈念下意识的跟着坐下来,把她托住,眼神波动。
陈淑云一把抱住她,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陈淑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抱她,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你爸爸很爱你,所以才给了那张卡,那张卡是用来保护你,让你衣食无忧的,他不是对我有情,是对你。我当初生了你以后,郑文泽的生意越来越好,那都是你亲生父亲对你的照顾。我是把你当成工具,但前提得是他对你这个女儿有情。你现在这样,他又怎么安心?”
“他倒了,他那些孩子都跟着遭殃,你更应该好好保护自己。”
“念念这个小名,是他取的。那个玉锁,也是他给你的。他说,女孩子娇嫩,要好好保护,他的女儿,一定会是世上最好的女孩……”
陈淑云闭着眼,这些都是她自己说的,欺骗陈念,也欺骗自己。
陈淑云的声音越来越轻,她用力抓着陈念的衣服,声音带着哽咽:“念念,我希望给你最好的,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可我没用,我保护不了你,我不配当你妈妈。你拼尽一切,为我做了那么多,到头来却发现我这么不堪,你一定无法接受,那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妈妈。如果你坐牢,那我就只能去死了。”
她的声音越发的轻,整个人往下滑。她下意识的把她抱紧。
陈淑云瘦骨如柴,陈念心里像是被什么用力捏了一下,难受的不行。
陈念觉出不对劲,一转头,陈淑云已经晕过去。
她一下慌了神,立刻大声喊人。
很快,李岸浦就进来,叫了人先把陈淑云送回医院。
整个过程,陈念的目光一直落在陈淑云的身上,眼眶发红,眼睛里带着担忧和眷恋。
等人被带走,她的眼神又慢慢黯淡下去。
她曲起腿,双手抱住膝盖,额头抵在手臂上,心里绞着,难受的要命。
她坐在地上没动,眼泪无声掉下来。
李岸浦站在她跟前,没有吵她,站了一会后,才蹲了下来。
陈念自然有感觉,她抬起头,擦掉眼泪,抬眼看他,“是不是你在逼她?”
“你出不出去?”李岸浦没答,只问。
他脸上没有表情,脸上的伤口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
陈念觉得喉咙口像是堵着棉花,又酸又涩,她说:“可以放过她吗?”
李岸浦:“她让我保护好你,而我也只能保护你,她不行。”
陈念闭上眼,眉头微微蹙起,脸色苍白。
李岸浦伸手握住她的肩膀,“你以为留在牢里,你就是绝对的安全,就不会连累到你妈妈吗?”
“所以,其实保护我,只是你的个人行为,对吗?”
“是。”
陈念默了一会,问:“他是不是死了?”
她问的是她的亲生父亲。
“墙倒众人推,他倒下之后,他的子女和原配,没有一个是好过的。两个儿子,都没了。”
陈念吞了口口水,说:“那他的原配太太一定很恨我们。”
李岸浦没接话,只说:“这些都与你无关,坏的是别人。”
怎么会跟她无关?
“我再想想。”
时间差不多,李岸浦得走了。
这一夜,陈念一直都没有睡。
两天后。
她见了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