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惜朝失笑着点点头道:“我会考虑的,不过估计是不成的。我若是接手了玄衣会,那帮人肯定会认为是我阴了他们。你的这些条件,我会告诉他们,成与不成还在两可之间。不过这事慢慢来,相互商讨之下,总会达成彼此都满意的地步。”
话题谈到这里,基本已经结束,莫惜朝起身告辞,李乐出门相送。临出大门时,莫惜朝又问道:“你做这些事情是为了什么?别告诉我这其实是太子的主意,这借口糊弄英王世子还行,但我不信。”
李乐无奈叹息道:“看来朱老八那里的信儿也被你探到了,这家伙的嘴还真不牢靠。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不想莫名奇妙地再被人绑架,或者莫名奇妙的死掉。有了这些纵横交错的网络,可以让自己更加安全。”
莫惜朝听他这么说,微微一笑,拱手告辞,大步离开。
出了大门,等在外面架车的刘七已经赶着马车过来。
莫惜朝上了马车之后,刘七轻扬马鞭,马车开动,渐渐离开。
走了一段路之后,刘七才忍不住问道:“大哥,真的是他吗?一个小孩童?”
莫惜朝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不信?”
刘七道:“我自然是信大哥的,但,但这事委实让人难以置信。”
莫惜朝道:“他们也不会相信,所以我不打算告诉他们,那样会横生许多枝节。不光是你,以后很多人都不会相信。这些人会犯和你此刻同样的错误,到时候他们会很狼狈。阿七,你要记住,不要小瞧任何人,即便这个人看起来似乎很弱小。”
刘七默默点头,没再言语。
莫惜朝在车里,虽然没有看清刘七的举动。但他知道刘七听进去了,似乎有些感慨,又有些舒畅地叹了口气,默声叹道:“玄衣一出,天下百戮,咱们拭目以待,十年之后,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
经过几次谈判之后,玄衣会与各大帮派彼此之间都做出了一些让步。在景和十八年二月时,京城又恢复了以往的繁华,一场风波就此结束。看起来与往日并没有多少分别,只是除了七派八帮与玄衣会之外,以往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帮会仿佛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这让京城的坐地商户以及平头百姓们的日子松快了不少,至少保护费交的少了,也没有哪个泼皮再敢当街调戏良家女子,或是依仗着混不吝的作派欺行霸市了。少了许多打架斗殴的案子,衙门里也轻松不少。
唯一感觉不爽的是那些勋贵们,他们感觉自己还没赚够,就这么草草收场,多少有些不痛快,可是没人去理会他们,对于这群贪婪的家伙而言,吃多少都吃不饱。但他们也不敢闹事,毕竟上面有皇帝看着呢。
李乐也恢复了以往平静的日子,每天固定去宫里陪太子读书,闲暇时与几个公主一起聊聊天,讲讲故事,唱唱曲子,做做游戏。回家后要么练练功,要么陪陆小凤喝两杯酒,相互之间斗几句嘴。沐休时或是去大觉寺转转,跟小和尚和夏至做做游戏,猜猜迷语。或是去桃源山的庄子上,看看阴无极那老货是怎么教班七郎的。
日子过得很惬意,直到二月末,三月初这一天的夜里,李乐非常矫情的让二青丫头准备了一桌酒席,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房自斟自饮。他这是在纪念自己重生一周年,这算是一个特别的生日。
这一天的天气并不怎么好,外面刮着红毛风,跟鬼哭似的。
李乐在书房里自斟自饮,听着外面烈风呼啸,回忆着上辈子的一些事情。唯一让他感到纳闷的是,陆小凤竟然没在这个时候来找他,很不可思议啊,以往他的鼻子可是很灵的,闻到酒菜香味不用别人去叫,就自己厚着脸皮来了。
陆小凤破天荒地没在这个时候来找李乐,并不是因为他知道此刻的李乐需要自我缅怀,而是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此时的他,正迎着红毛风,站在净安侯府最高的建筑,桥雨轩的楼顶上。神情中带着浓重的焦虑。目光中有期盼,也有担忧。
便在这时,天空中轰隆隆地响起了雷声。雷声很大,仿佛要将整个天空炸开。一道异常粗大的闪电划过天际,将整个夜空照得如同白昼。整坐城池都在雷声与闪电中晃动。
陆小凤的目光从闪电中移开,落到不远处李勿悲的院子里。目光刚刚落下的时候,李勿悲的房门开了。
依旧是那一身灰白色的儒衫,脚步依旧四平八稳,但是他的脸色却异常苍白,宛若死人。双目无神,似乎是本能的抬头看向天空,闪电劈散,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雷声更加急促,混杂在风声之中,呜隆隆的,好像要将整个世界都震碎。
正在矫情中的李乐被这古怪的雷声打断回忆,安抚了有些惊慌的二青丫头。将酒杯放下,独自一人出了院子。风很大,飞沙走石。李乐隐隐地看到矗立在桥雨轩楼顶的身影,极目远望,他看得出,那似乎是陆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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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乐暗自吐槽,这么大的雷电,站在那里当避雷针呢?但是此刻,莫名奇妙的,心头却升起了一种异样的烦燥,他能感觉到,这是原本已经完全稳定的另一道心神再次作祟。这种感觉很不好,于是李乐自己也开始烦燥。在另一个心神急燥的驱驶下,李乐向着桥雨轩的阁楼走去。那个心神似乎在告诉他,有了不得的事情将要发生。
站在楼外,李乐看着楼顶上的陆小风,裹着风声叫道:“这么大的雷,不怕劈着你呀!”
风太大,也不知道陆小凤听到没有。但是见他毫无动作,李乐便猜,可能是没听到。叹了口气,觉得这帮人没一个省心的。走到楼墙拐角处,脚下用力,身体一轻,踏着墙角,运起陆小凤教他的“登天步”的法门,三步并做两步,上了楼顶。
李乐心说,还好这段时间轻功有成,不然这三四丈高的楼怕是没这么容易上来。要是再叫来赵肆搬梯子,那就丢人了。
爬上楼顶,踩着光滑的瓦片,站在陆小风身边,李乐问道:“站这么高干什么呢?这也不是赏月的日子啊,就算你是大宗师,一闪劈下来也能把你劈个半死吧?”
陆小凤没有回答,他依旧紧锁着眉头,看着院落当中的李勿悲。
李乐见他没说话,看到他的神色,便有些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他便看到神情呆滞,面色惨白不似活人的李勿悲。这样个样子的李勿悲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心口没来由的一痛,这痛不光是另一道心神的,还有他自己的。他没想到,这么长时间没见到李勿悲,他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没有了往日的从容淡雅与温和的微笑,整个人好像骨头里都透出深刻的疲惫。一双以往明亮的眼睛,此刻也变成了死灰色,仿佛这世界上所有的绝望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
李乐有所预感,他感觉到,这或许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再见到自己这个大哥了。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会微笑着对他说:“不是什么大事。”这样的话了。再也没有人会絮絮叨叨告诫他,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了。再也没有人这样一心一意地关心他了。一种浓重的失落感从心头升起,眼睛渐渐有些发涩。即为李勿悲现在的样子感到心痛,又为预感到的即将来临的离别而伤情。
……
雷声轰轰,闪电划过,好像要将整个天空劈开,电闪雷鸣间分外骇人。
便在这时,一道如同巨蟒一般的闪电,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从天空中直落而下,目标正是站在院落当中的李勿悲!
李乐吓呆了,他完全不明白,站在最高处的自己和陆小凤没有受到闪电的轰击,反而是在院子里的李勿悲将要被闪电劈中。
张嘴要喊,让李勿悲小心。却被一张粗糙的大手将他的话捂回去。
“闭嘴!”陆小凤对他怒目而视,压底声音咆哮,似乎是害怕将那道闪电惊动。
此时,闪电已经狠狠落下,直接砸在李勿悲身上。银蛇乱舞般的电光之中,李勿悲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可是他依旧面无表情,仿佛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事物都不能让他有所动容。
他的样子显得更加狼狈。但是他却一声不啃,默默承受。
直到电光散去,李勿悲依旧站在那里,倔强地抬起头,看向天空。倏然间,他的目光有所变化,死灰色的眼睛里带出一种强烈的战意。
他的战意刚刚燃起,只是片刻功夫,另外一条更加粗大的闪电轰击而下。宛若一条蛟龙,咆哮着冲向李勿悲。
这一刻,李勿悲动了。如同射向天空的一条白线,以仿若肉眼都无法看清的速度,去迎击那条闪电蛟龙。但是与那闪电蛟龙相比,他的身影是如此渺小。
在李乐的目光中,他几乎看不到李勿悲的影子,有的只是一条白线与巨柱一般的闪电雷瀑相撞!不过就是弹指间,这不是形容,而是真正的弹一弹手指的时间,白线与巨柱相击,仿佛时间都已经禁止,大风也在此刻凝固。
刹那时,李乐回过神来时,白线与闪电巨柱已经全部消失。天地间除了风声与雷声,再没有其他事物。
李乐茫然四顾,努力寻找着李勿悲的身影,他害怕,在与闪电撞击之后,李勿悲就会消失的干干净争。
陆小凤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似乎是在安慰他。然后伸出手指,将他的目光引向不远处李勿悲的院落当中。
李乐顺着他的指引看去,赫然发现,在李勿悲的院子里,毫无征兆地出现一个如同陨石砸击过的大坑。
而李勿悲,依旧倔强地站在大坑中央。他看起来很疲惫,整个脊背都弯了。
李乐已经被眼前的这些场景震撼到了,无意识地喃喃自语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了?”
陆小凤深深叹息道:“要超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