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安否?(1 / 1)

要不,支持父亲纳妾?父亲真想纳的话,早纳了吧?

不行,自己得想想办法。不然,现在自己还能扛着,但等自己老了、没了、或者什么时候死了,那问题可就真的大了。

定国公位没有人接继的话,功勋田是要被收回的。水家镇上那么多的人,要怎么办?

虽然水银知道自己家存了许多银两,可以重新买地,但那就要交税赋了,各种苛捐杂税一交,老百姓都难活。

「我得张罗着给他纳妾,对,一定要让他留个后!」水银想到这儿,重重地点头说道。

给风毅听乐了。乐不可支地说道:

「你还是先操心你自己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呢,怎么逼他纳妾?水家镇也不是没有自保能力的。想想这么几代人了,有多少走出去的人?他们会帮衬着的。不用担心。」

「对哦,还有那些人。」水银拍了拍额头,自己真的是一时钻了牛角尖了。如今朝堂上,从水家镇出来的三品以上官员,还有两个。水家军里,三品以上的将军更多。不愁后继无人。

不过……这事她自己也必须记在心里了。那是定国公府的责任,她是定国公府的大小姐,就不能把压力随意地分摊给别人。人家回馈是情份,又不是本份。最大的责任还是在她和父亲的身上。

「你感觉,他那边还缺什么?」水银转移了话题,问起了父亲生活中的事情。

「不缺什么,我们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的。从早到晚地不闲着。不是各种训练,就是进山巡逻、打猎,或者就去帮百姓们种地。

百姓们也特别好,我们就是出了点儿力气活,他们就会回报很多。要么帮我们缝缝补补、要么就给我们送粮食、送吃的。给他们银钱也不收,都是大将军让我们半夜翻墙给人放到院里去的。

我就特别爱干这种事儿。嘿嘿,你是不知道,看着他们辛苦但高兴地生活着,心里就特别踏实。

我们当兵为了啥啊?不就为了看到他们扶着老人、抱着孩子、牵着妻子,笑呵呵地生活着吗?每次看见,都特满足。」

听得水银也微笑着点头。那个把自己当成柴,架起火焰的图形,早已深深地刻进了她的心底里。自那时起,她就无比地理解了父亲、以及那些披霜沥雪的人。

「你们自己有开垦土地吗?有饲养家禽、家畜那些吗?冬季要防寒的衣物,还是以动物皮毛为主的。光靠打猎可不行,你们需要的量多,山里打不了多少的。」水银听到他说土地,就想起了这些,便问道。

风毅点着头,回答:「有的,都有。不少到了年龄又不愿意回去的、或者残障程度不重的,就都去做你说的那些了。所以我们现在才啥都不缺。」

说着,他就拎过酒坛,拍开封泥,倒了两碗酒。他家大小姐能喝,他是知道的。

每次他跟着大将军一起去看大小姐的时候,大小姐都能把他给灌趴下。

他们在边关,二十四个时辰内,没有任何任务的时候,是可以到镇子里去喝酒的。大将军说了,边关苦寒,再不让将士们喝点儿酒的话,会更加难熬的。

他也深以为然。每天的训练任务重,还有想家、想亲人、想这想那的,偶尔适当地发泄发泄,挺好。

发泄够了,见到敌人的时候,才会像狼崽子一样,无所顾忌地扑上去撕咬。

说起来,他们水家军上战场,是最没有心理负担的,也是最敢豁命的。

他真的非常热爱那里,但是他再怎么喝,也是真的喝不过大小姐……

水银也看得出来,风毅是真的很想念边关,她也想,想得厉害。

她端起酒碗,和风毅的碰了下之后,一饮而尽。

她身上有伤,论理不应该饮酒,但她今天想喝。风毅倒酒的时候没有犹豫,显然不知道她受了伤,这挺好。

现在身边有自己人了,她也想借酒劲舒缓一下压抑的情绪。神经崩得太久了,不放松一下,会断的。

放下酒碗,水银吃着菜,将这边的情况,细细地说给了风毅听。没有提自己太多的事,只将局势、自己做过的一些事,拿出来说了。

风毅却听得很惊讶。大小姐真是再次刷新了自己对她的认知。早知道大小姐这么厉害,带到边关去多好啊?

「大小姐,回去以后,你就去边关参军吧?我教你打仗。」

「我不会武哦。师傅说我笨,不是习武的料。」水银笑着,再喝。

「将士们又不是个个会武?谁还不是个普通人啊?战场上厮杀,个人的武艺,发挥很有限的。靠的是大伙儿的力量。咱们学的那些杀人本领,那都是练出来的。跟力量和技巧有关,和武学内力可没多大关系。」风毅也喝,喝下去后笑着说道。

水银听完后就眼睛晶亮亮的。对哦,将士们可不都是个个会武的,拼杀技艺,那是流血流汗锻炼出来的。那样的话,自己真的可以。

提枪跃马纵山河,枪锋所指敌胆丧。

能拍马冲进敌阵,枪枪直挑敌命,该是多么令人痛快淋漓而又神往的事情啊。

单单只是想象一下那副画面,水银都感觉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

端起酒碗,大口灌下。重重地应了声:「好!」

他日若是有命归,必去沙场迎风战。

风毅再陪了一碗,然后,从怀里摸出大将军给女儿的信,递了过去。

水银看着信,怔了怔,想接,又不敢接。

风毅看着她无助望着自己的眼神,鼓励地冲她微笑、点头。开口说道:「你什么都问了,却没问我是因为什么来的,也没问我来了多久了,你也知道自己任性了,对吧?会想到他有多难过了,对吧?

我到了已经有十天了,他本是为着担心你所说的‘朋友“,才安排我过来的。所以我走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我也没办法想象他在知道真相之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这信是昨晚老白送来的。我也不知道你父亲他是怎么猜到的。反正,就是送信来告诉我了。所以,你逃避没用的。打开看看吧,总要面对的不是?」

水银听完就感觉自己更无助了。她也不知道父亲是如何猜到的,不过她也早料到了不会瞒得过绝顶聪慧的父亲太久。不过……正如风毅所说,总要面对的。

她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地吐出,咬了咬牙,接过信,一鼓作气地打开。

「平舒吾儿:为父有千言万语想责备于你,却最终只有两字可写。安否?

吾儿大意了。金雕与主息息相通,为父与你,又岂会不如你与它们?我们父女血脉相连啊。

知你险与危,父痛心忧惧,奈何重责在肩,不能亲赴救援,是为父的对不起自己的孩儿。

有感你已无性命之忧,为父亦日夜难以安枕。然:父不劝儿归,既做,坚做。纵死,有父迎你魂兮归。

他人能豁命,我水家的儿女,亦能!

贺你及笄礼木雕佩饰一枚,仍盼吾儿平安。

你当知,父亲,以你为傲!

终是为父亏欠与你,若有幸,来世,仍愿为你父,我们父女,再联手对敌,共护百姓舒宁!

孩子,不哭。路还很长,你要慢慢地、小小心心地去走,知道吗?」

水银的眼泪,无声地淌成了河。

良久之后,她才抬起头,将信凑去了烛盏之上,点燃。

看着信笺一点点地燃烧起来,水银就又想哭了。她舍不得、舍不得啊。她想好好地把信收着,收到胸口,好好地珍藏起来。可惜,不能、不能啊。

连放声大哭都不能……

直到感觉手指发烫了,水银才回神,看着风毅早已摆放在信笺下的空茶盏,微顿一下后,放进去。等信笺烧完后,她拿起酒碗,将酒水倒进去。然后,仰脖喝下。

就当自己珍藏了吧……

狠狠地捂捂眼睛,水银倒出信封里的木雕佩饰,倒在手心里。那一看就是父亲亲手雕的。

没有花哨的图案、没有繁复的图形,只是一个标标准准的圆,圆上穿着根红丝锦编的绳,圆里只有一个字:平。

水银轻轻地提起红绳,将这枚小小的,铜钱大小的圆,戴在了脖子上。

坐在她对面的风毅,看着她通红的眼眶、以及死咬着嘴唇,再不肯让眼泪落下来的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拿过信封,也烧了后将灰烬给喝了下去。

再起身去窗边,打开了窗户。

冷风呼啸着灌进屋内,风毅站在窗前,极目眺望向捍山镇的方向。他不知道大将军给水银的信里写了什么,但他也知道,那字字句句一定都充满了极致。

父爱重如山,责任比山重。

大将军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值得自己毕生去崇拜和尊敬的人。

直到感觉周身的热气都快被带走的时候,风毅才关上窗户,重新坐回了桌边。

咧了咧嘴道:「他难受,你也难受,我看着你们这样我更难受。你可别逗我哭,我哭起来,你爹也劝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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