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文铎惊的是:这姑娘居然认识此毒,会不会就是下手之人?喜的是:这姑娘居然认识,那么,其出处就极易追查到了。他连忙说道:「愿闻其详。」
水银侧身,望向他的双眼,认真解释道:「世间毒物,分死的和活的两种。死的,是指其本身就带有毒性;而活的,则是指这种毒物的本身、是一种肉眼不可见的极微小生物。它们一旦被沾染、或在适当的环境和条件下,就会为了生殖、繁衍而出现剧烈的活动。
令孙儿所中,便是一种活性的毒物。名为‘裂泡毒。民女曾在一本古医书中见过有关的记载。
它是冬青树的伴生植。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冬青树旁都会生长,而是病变了的冬青树为了自救,裂变产生出来的。」
说到这儿,水银看着老相爷有点儿迷茫的双眼,微笑着再道:「人会自救、动、植物也会。如果那棵冬青树遭遇了过多的病虫害,它就有可能生产出那种裂泡植,让那些裂泡毒将其树身内的虫蚁等物吞吃。
此毒并不会随风飘散,待将树身内的活物吞噬干净之后,就会陷入休眠。但是在冬季,它们反而会醒来,将吞噬过后产生的气体放出,保护冬青树渡过严寒。
不过,古书中有云:若有人误触之,银杏叶清洗即可;或高温汤浴,亦可除之。倘若沾染后并未采取消除之法,更食鱼荤,此毒,便会受到刺激反攻向人体。由表及里、裂食干净。因:病变后的冬青,会散发出一种类似鱼腥般的气味。这是刺激此类毒物攻击的信号。
如此,令孙之尸身,民女已不必再验。无论如何,已俱是气泡。民女还是不出手拆散了为好。不知,相爷大人,以为然否?」
欧阳文铎彻底听明白了。他颏下的长髯抖动,显见心情有些激动。盯着东方楠婴的双眼,散发出森森的寒意。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本相之孙儿,乃大意致死?!并无凶手?!」
水银却并未被他那态度和语气吓住,听到问话,淡淡地回道:「此毒无粘附性,其主体之叶才有。也就是说:那种草生长完成后,草叶会搭在冬青树身上,再分泌出裂泡毒,毒被树身中散发出的特殊气味刺激,渗入树身之内,吞噬所有活物。
之后,冬青树上那种气味消散,该毒亦无可进食,就会在冬青树的树身内,蛰伏。」
说完,回望着欧阳文铎的双眼。心道:这再听不懂,我就只能告诉你,是有人采了那种草,通过某种方法,提取了里面的毒性,再让欧阳仲锦沾上了。
好在,欧阳老相爷听懂了。他收回欲噬人的视线,偏过头看向别处后说道:「本相明白了。有人弄了那种草、或是剖开了那种树的树身,得到了这种毒。然后悄悄撒到了仲锦的肌肤之上。恰好,仲锦喜欢送鱼去给宇文氏母女。对吧?是这样理解的没错吧?」
「依理应是如此。毕竟那毒若是人的身体自己去蹭,是蹭不上的。」水银回答。
「能……能告诉老夫,这种毒……」老相爷沉默了一会儿,双眼有些泛红地再次开口,却有些问不出声。
水银见状,知道对方想到了什么,便回答:「历时十二个时辰,且无力挣扎、无法言语。」
意思就是:死时极为痛苦。
她真的不吝于这么告诉对方。所谓一人有罪,全家有责。能培养出欧阳仲锦那种人,其自身怎能一点儿责任都没有?她不能使其被诛连,还不能令其亦品尝下心痛如绞的滋味吗?
何况,眼前皆是敌人,她的同情心,从来只留给她的国人。
欧阳文铎自是不知道面前这位姑娘所思所想,只在听了她的细释之后,心痛难当,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水银倒是没想到这老头儿能被刺激得直接就撅了过去,急忙将人接住,就地放平。掏出袖中银针,准备紧急施救。
现在这老头儿可不能死了,否则,相府能把她给千刀万剐了。再者,她还得指着这老头儿去和司寇家族斗个你死我活呢。
这时,一旁的仆婢们也吓得大呼小叫着、就要围拢过来,水银示意他们退后,手下则有条不紊地将银针扎入老头儿身上相应的穴位。
欧阳文铎在被扎了几针后悠悠醒转,睁眼看到小姑娘认真救治自己的神情,长叹一声。
心道:司寇继昭啊司寇继昭,你杀害至交好友、陷害如此良医,你蛇蝎心肠、不堪为人啊。
……
与此同时,被欧阳文铎认定不堪为人的蛇蝎司寇继昭,正带着队侯府私兵,打马飞奔在前往定城的山道之中。
他得赶时间,去保住那唯一能洗白司寇家族的人。
却不知,其人已死。
那日,司寇继昭离开后。
南宫韬思来想去、与谋士们商来议去,都没能想出个不让司寇家族揭发自己的好办法。
是的,南宫韬从来就不相信司寇继昭的保证,哪怕他放了司寇继茹也是一样。但他没办法。放人,他能活命;不放,司寇家族不仅会抛弃司寇继茹,还会联手其他三大军侯朝他发难。
他现在还没有一举拿下宫城的把握。所以他才会软禁司寇继茹等人,就是想裹挟着几大军侯为他出力。可惜,司寇继昭点醒了他。
他害怕了。虽然矿洞已经被他掩埋,参与的人手都被他给埋进了洞里,可是,只要那几女回去向各自的长辈哭诉,就算司寇继昭放了他,那几家也饶不了他,陛下更饶不了他。
万般无奈之下,南宫韬下令除掉定城知府,并带着最忠心的私兵、随从、以及自己的儿子,匆忙收拾了金银细软,连夜逃离了聚城。
定城那边,还有他留下的人手转悠在那矿洞附近,本是为了阻截有人探查的,现在,正好可以用来除掉知道得太多的定城知府。
司寇继昭想过了南宫韬会杀人灭口,但是他想到的时候就已经晚了。何况人家是飞鸽传书,而他呢?打马沿路狂奔。
不过,他没有想到,他的弟弟司寇继明,在他走后,却是想到了。可惜,他也晚了。
当他带人赶到福王府的时候,才发现其内已经人去楼空。就连下人们,都已经卷挟着王府里南宫韬带不走的财帛等物,连夜跑得干干净净。
司寇继明对着空府顿足。他的那位兄长啊!为何早不回府来说一声?还有他们的那个妹妹,回府了就会和几女躲在一起玩乐,都没人将事情完好地对他托出!
对了,小妹回府的时候他在干嘛?是了……他在睡觉!
然后等他起来,小妹在睡觉!
这可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南宫韬跑了,如果定城知府再死了,他们兴军侯府,将会迎来什么,全凭陛下一念之间了。
思及此,司寇继明打马转去了别处。他要尽快查出南宫韬更多的谋反证据。
所幸,南宫韬跑了,查起来也比较顺利。两天后,他将查到的证据,交给了他的父亲。
司寇承业在第三日早朝后,去御书房准备请见慧帝呈交证据。
在御书房门外,与从内而出的欧阳文铎正面遇上。
司寇承业按规行礼。却发现欧阳老相爷看他的眼神,很是意味深长。他知道对方误会自己了,但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便回之一笑后,进了御书房。
他真的是很坦然地笑的,但看在欧阳文铎的眼里,却与挑衅无异。
这是司寇承业没有想到的,但他更没想到的是,慧帝对他呈递上去那些证据,没有评置一词。
慧帝说道:「韬儿已经跑了,跑得不知去向。现在,再查这些证据已经没有意义了。朕已下令对他进行追捕,朕想亲耳听听他会怎么说!」
说完,看向司寇继昭的目光,同样的意味深长。
司寇承业的心里就是「咯噔」一声。他们父子三人原想的是:尽快找到人证、物证,证明南宫韬确实想谋反,再来禀报老皇帝。可显然,南宫韬一跑,他们再呈交什么都没有用了。
只会被慧帝认为,他们是在弃车保卒,就是种翻脸无情!
而欧阳文铎的与老皇帝的密谈,还赶在他的前面……这下,真的是跳进火坑也烧不清白了。
此时,慧帝走下龙椅,走到司寇承业的面前,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良久后,才说道:「朕待你们司寇家每一个人都不薄,对吧?你们家族在历朝历代,都是忠心耿耿的保皇党,朕希望,你们一如既往。」
司寇承业听明白了,这就是敲打。不是挽救,而是一种相当直白的敲打,是希望他能在南宫韬被抓回来证实他们有罪前,能坦白一切。
可他没有啊……
他只得双膝跪地,重重地叩头表忠心:「微臣及微臣家族,历来蒙受皇恩,纵粉身碎骨亦不能报之以万一,绝不敢擅自更改祖宗规矩,更不敢对陛下生出不二之心,请陛下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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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意味深长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