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凡为仙。
你褪去大天遗留自身的种种蒙昧混沌物相、转化元皇带来的全性脑髓,确实能够化为真仙,超脱天外。」苏午的声音在虚空处处响起,他的身影一刹那临近了仙,在大天蓄积下一次攻杀之前,他探手攥住了那道盘绕寂灭死气的方天画戟金母心旌。
这道曾经金母留在他身上,试图侵染他、控制他的一道刑具,如今成为了他反过来牵制仙,试图掌控仙芝不死药的绝佳支点!
「但你成为真仙,却需以我作垫脚之石,将我容纳在你身——我却不能就此引颈受戮…」
寒雾大潮一般的寂灭死气随着苏午抓住方天画戟,在他手掌与臂膀之上飞旋起来,他抓着剩余大半仙芝不死药的那条手臂上,顿时伤痕累累,无数刑具切割、斩划、穿刺、绞缠留下的种种致命伤势,尽皆呈现在了他的那条手臂之上!
完美无缺、圆满归一的完人体魄,亦无从修补那般恐怖的伤势。
他的那条手臂之内,滚滚血液逐渐干枯、逐渐停止流动,块垒分明的肌肉渐渐萎缩,莹白如玉质的骨骼由此变得灰暗无光。
苏午一滴血便足以生死人肉白骨,如今他的整条手臂,却被仙芝不死药所毁伤,逐渐失去生机!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紧紧抓住那道方天画戟,将气化如云的仙芝寂灭死气盘转在方天画戟之上,没有丝毫松懈。
生出人的手臂、模样愈发接近于人,越发褪去蒙昧的仙飞临于苏午面前,盯着苏午把持的仙芝不死药,虎视眈眈。
仙芝不死药于它而言,重要性大过了一切。
它深知此药之中的秘密,是以绝无可能将此药拱手相让!
两股五彩虹光仙人气息从它的鼻孔中喷涌了出来,它原本如同死人头颅的首级,此时变得愈发生动,愈发出尘缥缈,好似某一瞬间就会被五色仙人气浸染去,也化作轻灵之气,超脱天外:「这棵仙芝,于你无用!
你的根本是人,它是为诡炼造的登仙大药!
我可以食用它来褪去蒙昧混沌之相,造就真仙,但你接触它,你的完人体魄便将不断衰竭,最终归于灭亡!
你将它还我——」
仙的心意仍旧萦绕在天地虚空之际,它猛然间张开双臂,从彼处抓来——那两条块垒分明、强壮匀称、浸染着五色虹光仙人气的手臂,乍然间化作了两条彩虹之龙!
彩虹之龙贯穿天穹层云,五色绚烂的光芒朝苏午层层浸染开去!
那般跃动的仙人气息,临近苏午的这个刹那,苏午甚至有一种无从下手、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感觉!
这个仙被大天摧破表面的黑色皮壳,它反而借助大天的力量,完全消化去三分之一的仙芝不死药,就此更临近真仙的层次了!
无声无息之间!
五色仙人气又聚作两条手臂,紧紧抓住了那柄方天画戟——苏午在此时甚至无法作出反应,他的诸般手段,在这个瞬间,都无法对仙的这双手臂真正有效!
而方天画戟之上缠绕的仙芝气云寂灭死气,今下也无法毁伤仙的这双手臂了!
它这双手臂,已经彻底脱 去蒙昧,成为真仙的手臂!
仙双臂向上提摄,苏午紧攥的方天画戟,在这刹那,险些脱手而出——虚空处处,五色虹光之中遍生无数模糊形影,它们朝苏午碰撞而来,试图将苏午撞出此方天地,夺走苏午抓着的方天画戟!
「哈——」
苏午猛然张口,吐出一团金光!
金光顷刻铸炼成故始社稷大鼎,鼎中腥烟气云滚滚流淌而下——一道道人道潮流聚化而成的手臂,被腥烟气云裹挟着,如天舟巨船一般铺陈于苍天之中,人道潮流汹涌冲荡!
无数人道潮流手臂,竟然抓住了那些飘摇的五色虹光,定住了那双紧攥着方天画戟的手臂!
眼见得这一幕,苏午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之色。
他抓住方天画戟,轻易震开了仙缠绕于仙芝不死药上的五色虹光手臂,继而欺身向前,临近仙的躯壳,掌中托举着一轮烈日,一掌摧向仙的身形——
轰隆!
大日顷刻爆炸,化作铺满天地的赤红光芒!
仙在苏午这一掌之下,顿时满身遍布裂痕,唯有它那一双五色虹光手臂,在苏午一掌催倾之际,崩解作了五色云气,在漫天完人气韵消散的那个刹那,五色云气重又聚化成它的双臂!
它的真仙臂膀,根本毫发无损!
正在此时,仙还来不及作任何反应之时,一道道诡影在它身后如山岳般耸立而起,无数天根牵扯着这些恐怖诡影,使之勾连成一道遮天蔽日般的手掌掌心里的掌纹——
大天掌印一刹那降临,从后方凶猛摧压而来!
仙的真形被禁锢在大天掌印中央,受大天气韵一遍一遍摧灭、洗练——它的双臂化作两道缥缈超然的彩虹之龙,已然遍布裂缝的身躯,此时体表裂缝尽皆毁碎——
它长有龙趾的双脚,亦化作了人的腿脚,变作两道气龙!
——萦绕在它体内的深刻寂灭死气,就此彻底消耗干净!
被它吃掉的三分仙芝不死药,如今全部成为了它登仙的养料,助力它化去手足的混沌不祥之相,化为仙身!
「昂——」
云龙长吟之声清越悠扬。
四道虹化之龙牵扯着仙的躯干与头颅,在苍穹中盘转作五色的龙卷风,带着仙的躯干与头颅,骤然脱离了大天掌印的禁锢!
大天掌印此时亦无心再与仙作纠缠,它盖压而下,忽然收缩得无限小,变作一只与寻常人手掌大小无异的掌印,拖曳着漫卷苍穹的紫气,一刹那下探虚空,抓向了苏午手中的大半仙芝不死药!
虚空之中盘旋的五色龙卷风,浸润于漫天紫气之内。
仙气龙卷裹挟着仙的头颅与驱赶,它静静地看着争抢仙芝不死药的大天与苏午,于紫气中静止了一刹那,身后骤然升腾起仙门的牌坊——仙气龙卷裹挟着仙的身躯,直投入仙门之中,隐遁无形!
唰唰唰!
大天手掌探入仙芝云气中的这个刹那,那寂灭死气亦跟着攀附而上,在大天那道掌印之上,留下诸多刑具造成的伤痕!
它抓摄住那团团仙芝云气,引致苏午攥着方天画戟的手掌,都颤抖起来,无法拿捏住方天画戟——
熊熊漆黑薪火忽于苏午周身喷薄而起,在他左肩之上聚化作一颗眉心镶嵌着一轮赤红太阳的燧皇首级!
那轮赤红太阳刹那化作不断转动的火焰纹络!
薪火覆盖着苏午半边身躯,在他的左肩之后又长出了一条全由薪火聚集而成的臂膀——这条臂膀张开五指,猛然间抓住了即将从苏午手中脱出的仙芝不死药,无数种刑具盘旋留下的深刻伤痕,同样呈现在了那条薪火组成的手臂之上!
但在此刹,燧皇与苏午合力,终于还是抓住了大部分的仙芝不死药,将那柄方天画戟牢牢把持在手中——而大天却亦并非一无所得,它从当下天地之外落下的掌印,终于还是收摄了三分仙芝不死药!
那道掌印攥住一道道盘旋蒸腾的仙芝云气,尽管掌印之上遍布刑具伤痕,寂灭死气不断撕裂掌纹,依旧不曾松懈半分!
这个刹那,苏午将方天画戟交于燧皇薪火身把持,自身骤然穿空而过,天地之间,顿有鼓声如雷霆般震响——那是苏午的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
完人气韵如轮盘一般从他身上爆发而出,笼罩了此间天地!
那金红大轮之内,一道道高矮胖瘦俱不相同的身影骤然显现了出来——他们俱是苏午留于大唐及此后诸时空中的我,诸我化作一道道飞星,尽汇入天中化作太阳的苏午本身之内!
已然笼罩此间天地的完人气韵,猛然间彻底膨胀开来,引致诸般时空,尽皆盘绕在苏午身畔,苏午握持天柱超脱相,朝那道被滚滚紫红天根缭绕的掌印一棒抡了过去!
轰隆!
大天掌印霎时破碎成空!
但苏午未及收摄那被大天掌印掠走的三分仙芝不死药,无数天根便刹那铺散开来,交织成了大天那张沧桑而冰冷的面孔——它注视着把持天柱超脱相的苏午,整张面孔囊括了宇宙星河,向苏午铺天盖地般压迫而来!
一刹那间,大天面容抵住了天柱超脱相!
无边无垠、无可言喻的气韵缠绕住天柱超脱相,引致天柱超脱相不断摇颤——立根于元河之底的天柱超脱相,剧烈地摇颤着,引致元河河水不断激荡起层层波澜,空明河面之上,狂狼漫卷,又浇塌了几座彼岸!
轰轰轰轰轰——
然而,天柱超脱相被大天气韵裹挟,如今却也只是摇晃几下而已!
一块块柱石堆叠而起的天柱,在此般疯狂抖颤之中,却不曾崩坏倒塌,反而在此般摇颤之中,一块块柱石之间的缝隙更得到了弥合,变得更加严丝合缝,更加坚固——
天柱贯穿了自现世至于大唐的诸多时空,苏午在唐及此后收摄的诸我,令他真正稳住了天柱,使得天柱哪怕扎根元河之中,也立得稳稳当当——大天裹挟天柱的气韵愈来愈多,然而天柱却越来越难以被摇撼住!
在那根天柱周围,元河河水渐渐出现了被天柱气韵推开的迹象!
倒塌的彼岸、溺水的此岸、崩毁的舟船,被苏午引摄而来,在天柱柱础周围,聚集起了一块块洲陆!
大天灌输入唐朝时空的诸多投影、无边气韵,再度被排挤了出去!
苍穹上,白云悠悠。
苍穹下,山明水秀,一座座城池、村落散落于山水之间。
洛水之畔,一座苍苍青山脚下。
众多身影聚集于此。
身材高大、一时有支撑天地之气象的身影立于中央——苏午亦并非是直接站到了众多身影的最中间渠,反倒是那众多身影环绕着他,以他作了中心。
在苏午身外一圈,燧皇化作一圈火焰纹络,盘绕在李珠儿的眉心,她与灶班众同门依靠着一张骡马车,安静看着站在巍巍青山前的大师兄;
丹加站在另一处,身后只余卓玛尊胜一个。但她带来密藏域的本源气韵之中,却有一道道红如鸡冠的身影静静伫立,隐隐对苏午呈簇拥之势;
好似雪白脂泥塑造出的一尊女子相立于丹加身旁,她的脚下,阴影蜿蜒犹如蛇行;
另一处,穿着玄色道袍,背着一柄法剑的女冠领着闾山群道守在苏午身后。那位女冠眉目惺忪,好似是刚刚睡醒;
四个高矮胖瘦皆不相同的僧道站在远处,这四人之中,三个道人的装扮也算正常,唯有那僧人,满面漆刷着金粉,好似一尊塑了金身的佛陀,但这佛陀偏偏穿了与其余三人一般无二的道袍…
这诸多的人影,或身形凝实,本是真人,或身形若隐若现,只余下一道性意。
他们安安静静地守在苏午周围,而苏午背对着他们,面朝那座巍巍青山,郑重其事地向那座巍巍青山上了一炷香。
「人祖在上,子孙苏午顿首以拜!」
虚空之中,传出滚滚雷音。
苏午向那座苍翠青山恭恭敬敬叩首下拜。
青山无言,唯有漫山绿树随风轻轻摇曳,好似在回应着苏午的叩拜。
他而后站起身来,掌中捏着一道蜿蜒扭曲、在他掌心里留下紫金裂口的雷霆之龙,那龙蛇之形在他手心里,也好似是蚯蚓一样了。
他低头看着掌心里的龙蛇之形,像是低声喃喃自语一般地道:「人祖在上,我欲开辟新天…」
人祖无言。
他转过身去,看着环绕自己的众多身影,忽然振声道:「诸位,我欲开辟新天!」
他话音落地!
环绕着他、簇拥着他的许多身影或面露微笑,或满眼赞许,或满面狂喜,他们拍手赞同着,大叫着,又随一阵风卷荡而来,尽化作一缕缕青烟消散了。
在他周围,只余下女娲、燧皇、丹加等人…
但苏午听到了所有人的声音。
他们说:「甚好,甚好!」
「师兄,我们一起去!」
「同去,同去!」
「走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