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反了!
徐家真反了!
为什么用“真”这个字?
因为在此之前,哪怕外界把徐家要反的事传得绘声绘色,他们也不曾真的反过。
以至于人们都以为,他们不会反。
对当下的人们来说,这是很突然的,但在后世史书的记载里,起承转合、有因有果,是注定要发生的。
正月初二,雪还在下的时候,渔阳县城外的道路就被徐家五百铁器踏出了深藏在雪地里的黄草茎。
那面写着狷狂“徐”字的赤色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渔阳太守苏辞只看着那整齐如同方阵一般的队伍,认命一般,颓然的歪倒在城墙上。
而在他身后,是举着闪亮钢刀的赵云。
紧接着,城门被张飞打开,赵备手捧着太守官印出城迎接徐家军入城。
不费一兵一卒,也没留一滴鲜血,干干净净的城门下,被徐家人簇拥的徐月,抽出长剑,一剑将代表着皇权的官印劈成两半!
沉金色的官印碎裂在地上,很快就被马蹄深深踩进泥地里,无影无踪。
城内百姓们早已经吓破了胆,因为在所有人的认知里,起义军从不会放过这样一次大肆搜刮的机会。
至于更可怕的屠城,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然而,就在城内百姓闭门不出,忐忑不安之时,院外的街道上却诡异的安静。
不,也不能说安静,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从街道上传来,伴随着兵刃相撞的轻响,人城内众人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下去。
徐家军入城没有遭到一点反抗,太守苏辞以及城内衙役官差,没有一个人敢对徐家军露出反抗之意。
有人透过门缝,看到了正驶入县城的徐家军,他们各个高大威猛,精神奕奕,一看就是常年能够吃得饱饱的。
那一身精致的皮甲、闪亮的铁制兵器,更是令守卫们看得心颤。
他们看看自己身上的麻衣和破烂竹甲,再瞧一眼各自手里缺口的旧刀。有的连刀都没有,只拿着长矛,那杆子是用木头做的,随便一个徐家军站出来,都能折断。
绝对的武力值差距,让人难过得想哭。
百姓们透过门缝,看到这样的徐家军,头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精锐。
徐家军有序入城,很快就包围了府衙,里面的官员一个也跑不掉。
加之有太守苏辞投降在前,赵备也在行动之前给这些昔日同僚做过心理活动,他们很自觉地站成一排,挤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城里就这样安静了足足三天,百姓们不敢出门,也不敢张望,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们吓够呛。
不过预想中的烧杀抢掠并没有到来,百姓们越发不安。
直到第三天,城内响起徐家军的锣声。
一队身着徐家军盔甲的女郎,一边敲锣一边在城内高喊:
“明日上午,城内所有人都到菜市口集合,家中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不能落下!”
苏辞家的女儿苏雯透过门缝看着那些和男人一样高大威猛的女郎,目瞪口呆。
渔阳县很多人都知道徐家庄里男女同等,可她也没想过,会同等到这样的地步。
他们居然有女兵,而且看起来一个个的都和男兵一样高大,眼神锐利,如狼一般。
这三日里,父亲被徐家军带走,一直没有归家,但好在没传来死讯。
只是,做儿女的又怎会不担心父亲的安危?
苏辞家中有一儿一女,长女苏雯,十四岁,已经定亲。
还有一位幼子,才九岁,祖父母溺爱,根本还不懂事。
身为家中长女,苏雯在这三天里,很自觉的担任起主心骨的责任,一面安排好祖父母的起居生活,安慰母亲情绪,一面还要随时观察外面的情况。
她原以为,自己这样的女子,已经很与众不同了。
万万没想到,跟徐家女兵们一比,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她们甚至剃了头发,要不是身材特征不能遮掩,看起来和男兵无异。
因着这些短发男女兵,渔阳县城内的百姓们给她们取了个外号,叫赤头军!
眼下听见这些赤头军说明日上午所有人都要到菜市口集合,苏雯心里不由得一慌。
菜市口有个监斩台,难不成是要......
小姑娘不敢细想,只把这个消息告知家中诸人,而后便一夜无眠,硬是熬到了第二天天亮。
天还没亮透,渔阳县城的百姓们纷纷打开屋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苏雯跟着祖父母还有母亲弟弟挨在一块儿,在家丁们的护卫下,与几个邻居一起结成小队,怀揣着忐忑和几分好奇,来到了菜市口。
她们以为自己来得算早了,没想到其他人来得比她们还要早,她们一行人抵达时,菜市口这里已经挤满了人。
苏雯看到了站在人群中央,手里拿着一个银色大铁筒的父亲,激动得差点喊出声。
倒是苏辞先一步发现了家人,忙挥手制止了女儿。
不过年纪稍小的儿子却没有这样的伶俐,一声“阿爹”叫了出来。
霎时间,苏辞的脸色就白了下来。
苏家祖母忙一把捂住了孙子的小嘴。
可还是晚了一步。
徐家军来了,整齐的两列队伍踏步走来,整齐的步调在地面踏出充满节奏的韵律,“咚咚咚”踩在渔阳县百姓心上。
苏雯看到,徐家五口跟随在徐家军身后,缓缓走到监斩台上。
徐家军分散两队,把监斩台围了起来,他们有男有女,身高、体形基本相当,动作一致,身着皮甲,手持钢刀,脚下的皮靴重重踏在地面上,雪地都被踩出两个深坑。
这样整齐漂亮的一支队伍,真是叫人赏心悦目。
苏雯忽然觉得,以前父亲在府衙里指挥的那些官差,和徐家军一比,简直就是歪瓜裂枣。
被家人们簇拥在最前面的少女看起来比她还小一点,苏雯不知道为什么徐家会把徐家最小的徐幼娘推出来当首领,但她猜想,或许这个梳着马尾辫,身着合身盔甲的少女,有她独特的一面。
不知为什么,看到消失了三天的父亲苏辞此刻还能够站在监斩台下,拿着那个可以把声音放大的铁筒维持秩序,苏雯忽然就对这些徐家军没有那么害怕了。
更多的,是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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