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继续说道:“我和你姑奶奶正觉得欢喜呢,毕竟芸儿也曾在严氏族学上过课,同那严家三郎见过,知根知底的,咱们也放心。”
“二哥二嫂也关照了礼数特意过来询问我们意见,长辈们都觉得这门亲事好,昨日便定下了。”
“谁想到,才刚把这好消息告诉这丫头,她就闹着要去退亲,今早和宝儿这小子一起,偷了两匹马就要往严家去,我和你姑奶奶听到消息,吓得要死,忙着人备马车追去!”
“好了!”公孙渝两手一摊,气愤道:“为追这两个不孝子孙,翻了车马,害得你姑奶奶这把年纪吃这份罪,差点丢去半条命!”
听见祖父说到这,公孙芸心疼祖母,愧疚难当,止不住眼泪的更咽起来。
公孙逸把眼睛一横,一手拍着妹妹安抚,一手握成了拳,大声驳道:
“祖父,那严家三郎比妹妹还小了三岁,只一个小屁孩,话都说不清楚的,怎能做我妹妹夫婿!他配不上芸儿,芸儿日后嫁过去,只会吃苦!”
徐月还在消化自家小表姐的勇猛呢,又听见了小表哥这话,心里顿时明白了。
这场亲事,只不过是大人们的政治合作罢了。
公孙芸现在才十二岁,放现代才刚上初中的年纪,居然就要嫁人,还是嫁一个比自己还小三岁的陌生男孩。
徐月觉得这很离谱。
其实,在公孙芸满十岁后,她就没有继续在族学上课,徐月在书院见到的只剩下公孙逸。
小表哥还时不时会来找她,问她借些书,说是带回去给公孙芸看的。
徐月每次都借,并且还夹带私货,把本该要给伯亚等人看的现代思想启蒙书混在杂记中,让小表哥带回去。
所以,当看到公孙芸哭得泪流满面,一边矛盾着,一边准备为婚事妥协的纠结目光时,徐月瞬间意识到,小表姐今日此举,或许和自己有那么点干系。
徐月记得,二房的大姊姊公孙盈也定了亲,且就是几个月前的事。
表叔公孙安现在顶的是公孙悦弟弟的名头,作为叔叔,侄女公孙盈的婚事他也有参与,并且是深度参与。
公孙安到庄子上时,同徐月提到过公孙盈的定亲对象,是太守苏辞亲哥哥家的嫡次子。
这位嫡次子,徐月在书院见过,人品不提,才学嘛,也只是一般般,在书院混日子罢了。
最主要的是,年纪不小了,二十有三,大了公孙盈整整九岁,徐月见了都喊叔,两人辈分就差了。
不过现在这个时代好像对辈分没有那么多纠结,双方家长觉得合适就行。
而公孙盈,从来没见过她这位未婚夫,就这样平静的接受了她的婚姻。
有她在前,再看公孙芸儿敢去退婚的举动,两个女孩子在对待自己的婚姻问题上,思想明显不同。
严家三郎,徐月也见过,严氏家族的孩子她在书院都见过,因为顶着男子的装扮还有严大儒弟子的身份,她在书院可以自由来去。
偶尔逛到严家乌堡内,严氏的人还要好好招待她呢。
严家三郎是严敏一母同胞的幼弟,现在才九岁,在田边玩泥巴见到前来指导佃户种地的她时,还叫过她“徐哥哥。”
孩子是个好孩子,但按照辈份,他其实是表姐公孙芸的舅舅!
徐月猛的摇了摇头,挥开这个可怕的关系带来的联想,侧身试探着问公孙渝:
“姑老爷,这婚事还有回转的余地吗?”
公孙渝神色一肃,“婚姻大事,怎可戏言!”
公孙芸惊愕住,眼泪不流了,眼里那丁点闪光也黯淡下来,整个人都透出一股绝望。
公孙逸见到妹妹这样的神情,不服气的想要起身为妹妹争取一下,不想,母亲刘氏直接给了他一巴掌,怒喝道:
“你当真是要毁了你妹妹吗!”
你要毁了你妹妹吗?这句话公孙逸听到了不下数十次,严祖母和祖母反复提起,现在连母亲也这么说了?
他帮妹妹找马出去退了这桩妹妹不喜欢的亲事,怎么就变成毁了她?
公孙逸想不明白,少年人倔强的握紧拳头,一动不动的盯着母亲,两眼像是要吃人一样,愤怒的表达他的不理解。
徐月感觉到气氛越来越不妙,赶忙起身来到刘氏身前,一把拉住兄妹俩,带他们去看姑奶奶。
老人已经睡下了,因为受伤的是小腿,只能趴着睡,睡得不太平稳,时不时动一下。
兄妹两个不敢出声,默默蹲在床边看了许久,这才满心愧疚的跟着徐月退出去。
刚离开姑奶奶的院落,公孙芸就一把抱住徐月,伏在她肩膀上,闷声大哭,整个人都一抽一抽的,好似有无数的委屈要宣泄出来。
公孙逸顶着半张印着巴掌的脸,眼眶也红了。
此刻,两个少年人觉得,这个世界上能够理解他们的人,只剩下面前的徐月。
“幼娘,我不想嫁人......”公孙芸带着哭腔,闷闷说道。
公孙逸:“不想就不想,哥哥带你跑,咱们去徐幼娘家,让徐大郎守着门,就是阿爹也不敢闯进去!”
徐月嘴角微抽,心道,你们问过我这个主人家的意见了吗就要跑我家躲难去。
作为一个心理成熟的成年人,徐月也不可能真的同公孙逸计较,提醒他去打盆冷水擦擦脸,把哭唧唧的公孙芸从怀里挖出来,柔声问:
“表姐是不想现在嫁人,还是不想嫁给严三郎?”
公孙芸吸了吸鼻涕,在徐月面前,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顾忌,更咽道:“都不想。”
“我见过严三郎,他还没我高呢,小孩似的,而且、而且......我想要的夫婿不是他这样的,至少也得像是哥哥这样的吧,高大英武,聪慧过人,能知我所想,顾我所思。”
徐月无奈一叹,“能对表姐做到这一步的,也就只有小表哥,其他男子,没有这样的条件来与表姐相处了解,做到知你所想,顾你所思。”
“现实是现在亲已经定了,聘礼已经收了,姑老爷和姑奶奶,外加二房两位长辈,包括你们的爹娘,都不会因为表姐你的不同意而改变结果。”
听见这话,公孙芸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悲伤又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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