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白头吟》

…

…

“阿珩？！”顾惜垂着注视着跪在她面前的君珩，眨了眨眼睛，“你这是……”

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君珩抬起脸，眼睛里映着她和星河。

“我曾经说过，永远做你的不二之臣。”

君珩的声音不高，语速也是低沉而舒缓。

捧着面前这个女孩子的手掌，他的眼中闪过的却是前世今生。

转辗间，千年。

哪怕是曾经的他都不敢奢望，会有这样的一天。

那时候，他只是觉得，她承认一句“喜欢”就已经足够。

可是人心总是贪婪，现在重继前缘，他不仅仅要她喜欢他，还要她嫁给他。

取出准备好的戒指，他郑重开口。

“惜惜，你愿意嫁给我吗？”

前世他离世前，她曾经说过。

只要他回去，她就嫁给他。

这一句，现在他也记得。

现在，他就要她兑现这个承诺。

这一切，精心准备，就是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她曾是高高在上的女帝，万万人之上，得众人之敬仰。

他们或是怕她，或是恨她……却很少有人把她当成一个真正的女孩子去看待。

但是，他不同。

在他眼里，她不仅仅是一国之帝，也是他想要的女人。

因此，他精心准备，给她这个惊喜。

四周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对男女。

顾惜很快也从惊讶中定下神来，垂首注视着面前的君珩，她的心中也是百转千回。

千年转眼弹指间，那个初见时便惊艳她的少年，如今失而复得地跪在她面前。

她的阿珩，向她求婚了。

如今的时代，他再也不用担心那些繁文缛节，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事情。

她又何尝不想？！

“阿珩！”

她笑着反握住他的手掌，对上他的眼睛，声音因为喜悦而激动微微发颤。

“我愿意！”

君珩捧过她的手掌，将戒指小心地戴上她的手指。

四周看热闹的众人，或是打口哨，或是鼓掌，或是欢呼起来。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顾惜微提裙摆，也跪到君珩面前。

前世自幼贵为公主，父亲疼爱，免她跪礼。

后来坐上王后，一统天下，便只剩下别人跪她。

到了这一世，自然更不需要这样的礼物。

两世为人，顾惜从来不曾向任何人下过跪。

这是唯一一次，她为别人折膝。

大家都一怔。

怎么这位也跪下了？！

“惜惜？！”君珩也是一惊，“你这是干什么？”

别人不了解顾惜的底细，君珩却最清楚。

她可是女帝，高高向上的人，一向颐指气使xfmb，何曾向任何人跪过？！

“我曾经说过，只要你活着，朕就娶你。现在，我就兑现我的承诺。”

从身上背的小包里，取出那枚定好的戒指，她打开戒盒，捧到君珩眼前。

“我欠你太多，这辈子我慢慢还，阿珩，嫁我！”

“奶奶！”江舸拉拉师雅的袖子，“怎么小舅妈也向舅舅求婚啊？那他们到底谁嫁谁啊？”

“这有什么关系啊？”江老爷子低笑，“谁嫁谁都一样。”

四周众人都是露出笑容。

君珩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的戒指，轻轻摇头。

“你从来不欠我什么，一切我都心甘情愿。”

明知道，她是一国之君，不可能像寻常女人那样，与他出双入对。

他却依旧爱得一无反顾，哪怕为她粉身碎骨。

有时候，也怨过，气她的身份，怨她心中只有家国天下，他只能占她心里那么小小的一点。

可是怨过，却还是舍不得，放不下，只要一看到那张脸，便会情不自禁地为她鞍前马后。

至死，也未曾悔过。

“我知道。”顾惜轻吸口气，“那你可愿意嫁我？”

君珩扬起唇角。

“当然。”

只要她一句话，他便义无反顾。

更何况，这件事情他求之不得。

捧过他的手掌，顾惜将自己特意设计的戒指也为他戴上。

大家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对男女相携起身，年轻人顿时开始起哄。

“亲一个，亲一个！”

“没错，快亲！”

……

君珩没说话，只是伸过手臂将眼前的人拥到怀里，紧紧抱住。

现在，再也不用顾忌其他。

现在，他可以为所欲为。

她是他的女人了！

嘭！

远处海面上，礼花炸开，映亮天空。

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君珩和顾惜却没有去看礼花。

于他们，这世间千帆过尽，也比不上面前有情人。

伸过手掌，轻抚着对方的脸。

二人相视而笑。

相拥。

靠近。

……

烟花中，两个人吻成一个。

那些上辈子不能放肆的，今天也要放肆一次，才不枉此生。

烟花忽明忽暗，两个人却根本没有注意，只是尽情地品味着对方的滋味。

直到最后一个烟花也在半空中散尽，相拥人才放松彼此。

不想打扰二人亲热，四周围观的众人们，你拉拉我，我拉拉你，早已经三三两两地退开，坐到远处沙滩上的篝火边，笑笑闹闹地烤肉、喝酒、聊天。

江老爷子和顾寄北坐在一起，看着年轻人笑啊闹啊，脸上也都有笑容。

“和你们这些年轻人在一起，我都觉得自己年轻了！”

“您本来也不老。”师雅笑道。

“你就是哄我这老头子。”

“关键是心理年龄不老。”顾寄北笑道。

“那倒是！”江老爷子也笑起来，“说起来，咱们是不是该盘算一下，这两个孩子结婚的事情了。”

早点结婚，早点抱大外孙。

毕竟，上了年纪的人。

顾寄北和师雅对视一眼，都是笑起来。

“这件事情，只要孩子们没意义，我就没意义。”师雅侧脸，注视着远处的男女，“剩下的事情，您做主就行了。”

“是啊！”顾寄北也跟着说道，“您是长辈，您说的算。”

江老与顾老爷子原本就是至交，又是君珩的长辈，原本就应该他做主。

“到时候，我要做伴郎！”维尼第一个举手报名。

“伴郎是新郎官这边的朋友。”牧野提醒道。

“那新娘这边做什么？”维尼问。

“伴娘。”江舸一本正经地答道。

一句话，众人全部笑场了。

大家笑够了，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婚礼的事情。

远处，相拥的男女终于分开彼此。

看看远处哄笑的众人，君珩抬手帮顾惜理理乱发，顺手将她的手掌握在掌心，目光落在左手上的戒指，他笑着询问:“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顾惜和他一起并肩而行，声音幽幽的:“上辈子就开始了。”

君珩很轻地扯了扯唇角，牵着她的手掌却下意识地将她的手握紧几分。

时隔千年，再继前缘。

这份重逢太不容易。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互相牵着彼此，一步一步缓步向前。

没有去大家聚餐的地方，只是顺着沙滩，信步而行，享受这独有的二人时光。

“我看了你的演出，很精彩。”

“那当然。”顾惜笑了笑，“其实，我原本准备，如果你来看我演出，我就向你求婚的。”

“我只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

“我知道。”顾惜停下脚步，注视着大海的方向，“你做到了。”

“你也做到了。”

顾惜收回目光。

“我去找过麒麟先生。”君珩转过脸，对上她的眼睛，“问过转生术的事情，你是因为使用了禁忌的咒术，才会形神俱灭的，对不对？”

“当时，只是想要把你复活，而且……”顾惜眨眨眼睛，“我也没有形神俱灭啊，要不然，怎么会在这儿？！”

君珩摇摇头，语气无奈。

“你啊，永远是这个样子。”

“哪个样子？”

“想做的事情，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要不然，我又怎么会在这儿？”

二人一起笑了笑，继续向前走。

走累了，就在海边找一处干净的沙滩坐下。

没有别人，也就不用顾忌，聊这一辈，聊上一辈，和从前一样。

她说的多，他听得多。

夜色渐深，君珩脱下外套披到她肩上。

“饿了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有一点。”

“走吧！”他牵着她起身，“我们去餐厅。”

这么晚了，沙滩边的聚会只怕早散了。

二人一路回来，果然只远远看到海边零星的人影。

大多人都已经回房间休息，餐厅里人也不多。

二人简单点了两份宵夜，吃完之后乘电梯上楼，手指依旧扣在一起。

“那天，我们特意去顾家，就是去向你妈妈和小叔提前知会一声，算是……下聘礼。”

“怪不得昨天晚上你们都搞得神神秘秘的。”

“我家只有外公和舟舟，外公希望你以后常在江家住，当然……你喜欢顾家，我们也可以常回去。”

毕竟，家里有老有小的，他必须要留下来照顾他们。

知道，他是在安排婚后的事情，顾惜微微侧眸。

“我说君大将军，这么就安排上婚后的事情了，我可只是答应求婚，还没说结婚的事儿呢！”

君珩转过脸：“答应求婚，不就代表准备结婚吗？”

对于女孩子的小心思，哪怕他活十辈子，只怕也琢磨不明白那些弯弯绕。

抬手，捏住他的下巴，顾惜上前一步，微仰着头看着他。

“你真的这么急着想要和我结婚？”

“也不是急，只是……”

她眯眸，又向他凑了凑。

“真的不急？！”

灯光下，女孩子吐舌如兰，还带着一点佐餐酒的甜味。

那姿态，十足的诱惑。

大手伸过来，扣住她的腰，君珩侧身将她挤在电梯一角，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摄像头，人就向她凑过来。

顾惜抬手挡住他的唇，抬着脸，低笑。

“君大将军还是和前世一样流氓。”

男人没说话，只是轻轻地吻了吻她的掌心，伸手将她的手拉下来。

“我等你，你什么时候想结婚，我们再结婚。”

这么久都等了，也不等于这一时。

哪怕她现在已经不是女帝，在他心里，她也依旧是他的女王。

他语气平静，却自有宠溺。

顾惜反倒是心头一紧。

他总是这样，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愿意让她为难。

叮——

电梯到达楼层，电梯门分开。

君珩伸手帮她拉拉衣服。

“走吧，我送你回房间。”将她送到尽头的套房门前，君珩取出房卡帮她打开门，“我就是隔壁，如果你有事，随时给我电话。”

顾惜隔着门环视一眼客房。

这是一间面朝海的海景房，楼层很高，隔着窗户可以看到星空夜海，很明显是这里视野最好的一间房。

她迈进房门，手却依旧牵着他的手掌，君珩跟着她进来，简单介绍。

“那边是浴室，那门里面是衣帽间，阿姨帮你准备了几套衣服，我也买了几套，鞋子之类的也有……”

顾惜转过身，上前一步站到他面前，手从他的身侧伸过去，顺手将门在他身后关紧。

收回来，她的手掌抬起来，捏住他的衬衣衣领，将男人拉低。

“想我吗？”

君珩的呼吸，明显急促几分。

“惜惜！”

“想不想？”

“想。”

她扬起唇角，笑容妖娆。

“那你还等什么？”

那语气，依如前世。

现在，他还能清楚地记起那一夜。

她头发如丝划过手指，她身上的香味，还有肌肤的触感……

甚至手臂被她指甲抓出来的疼痛。

抬手扣住她的腰，他合臂将她拥紧。

……

……

海水起起伏伏。

仲夏的夜，潮湿而燥动。

海浪一次次地拂过沙滩，将银滩揉捏成各种不同的形状。

海浪与沙滩。

交织。

缠绕。

如旖旎的梦境。

星子躲到云后，到了后半夜，月亮也沉下去。

出海打渔的渔人还没有起床，酒店最高处的对着海的窗，却一直亮着灯光。

海风指过纱席，男人的手指从发丝上伸过来，捧住她的脸，指腹一点点地描过她的五官。

“惜惜，这不是梦吗？”

她手指抚过他的肩膀。

“梦不会疼的。”

脸埋到她的颈间，君珩缓缓将她抱紧。

“惜惜。”

“恩？”

“现在，你是我的，我的！”

“你也是我的！”

“你说，我们下辈子还会在一起？”

“君珩生生世世都是我的，难道不是吗？”

“没错。”君珩抬起脸，笑着，“等你忙完这一段时间，我教你开直升机。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全世界旅行，我要带你走遍所有你想去的地方。”

“等拍完这部电影，我就转到幕后。到时候，你想做什么我都能陪你。我们还要生一个孩子，男孩女孩都可以，我希望孩子像你。”

“我们还可以一起出海。”

“一起看日出，看日落。”

“还有，你会滑雪吗？”

“我可以学。”

“我教你。”

……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依偎着，讨论着未来。

有不寻常的事情，更多的却是很寻常的事情。

因为现在，她不再是女儿，他也不再是君将军，他们就是一对寻常男女。

他们可以一起慢慢聊，慢慢想。

黎明还早。

此生还长。

（全文完）